第48章 知道了，我的小疯子

隆冬时节，一场大雪覆盖了整座皇城。昭华殿的暖阁内，银霜炭烧得正旺，暖意融融，隔绝了窗外的严寒。窗外琼枝玉树，一片银装素裹。

周明星裹着厚厚的银狐裘，畏寒地蜷在铺了厚厚绒毯的软榻上，整个人几乎陷进顾晏的怀里。他背靠着软枕，一手环着她，一手拿着一卷北境军屯的奏报，借着明亮的烛火审阅。她则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他那只空闲的手。

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腹和掌心带着薄茧，是常年握笔习武留下的痕迹。她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嵌入他的指缝，再扣紧，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和脉搏沉稳的跳动。一会儿又用指尖轻轻描摹他手腕上那道淡淡的、被她当初在玉芙宫绝望时掐出的疤痕。

暖阁里一片静谧，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他翻动纸页的轻微声响。雪光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棂，映得室内一片柔和的朦胧。

“顾晏。”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大病初愈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

“嗯？”顾晏的目光依旧落在奏报上，手指却下意识地反握住了她作乱的手。

周明星抬起头，目光越过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望向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她的眼神有些悠远，带着一种顾晏从未见过的、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孤寂。

“我来自千年之后。”她的声音很轻，如同梦呓，却字字清晰，砸在顾晏的心上，“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那里没有皇帝，没有公主，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一生一世，只守着一人，是寻常事。”

顾晏翻动纸页的手指，倏然顿住。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炭火的噼啪声变得格外清晰。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那里面没有惊涛骇浪，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要洞穿她灵魂的审视。他没有问“真的吗”这种蠢话，她的眼神告诉他，这是她埋藏最深的秘密。

“所以？”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周明星迎视着他的目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孤寂渐渐褪去，重新燃起顾晏熟悉的、近乎疯魔的执念火焰，明亮得惊人，也偏执得令人心悸。

“所以，”她一字一顿，带着穿越者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和为他不顾一切的决绝，“遇见你，是我跨越千年时空，唯一的执念。为你疯，为你死，为你搅动这天下风云，我周明星，甘之如饴。” 她握紧了他的手，力道大得指节发白，“你是我在这个陌生时代，抓住的唯一的真实。是我的执念，我的劫数，我的…归途。”

暖阁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雪，无声地落着。

顾晏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穿越千年的孤勇与炽热到焚烧一切的偏执。他明白了她所有的不合常理，所有的疯狂占有，所有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她像一颗来自异世的星辰，带着毁灭性的光芒，蛮横地撞入了他的世界，将他精心构筑的冰冷秩序砸得粉碎。

他忽然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将她更深地、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骨血里。他的下颌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感受着她真实的存在。一个带着无尽叹息、认命，却又无比珍重的低沉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化不开的宠溺：

“…知道了。我的…小疯子。”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暖阁内，暖意融融，两颗同样孤寂又同样炽烈的灵魂，在这漫天风雪中紧紧相拥，仿佛拥有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