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宠溺无度
周明星的苏醒，如同给昭华殿注入了全新的生机，也点燃了她沉寂己久的偏执，且变本加厉。
她睁眼第一件事便是确认顾晏的存在。他在，她便安静地躺着，眼神黏在他身上，片刻不离。他若因朝务不得不暂时离开视线，哪怕只是去外殿与心腹议事片刻，她便会立刻不安地挣扎，喉咙里发出焦灼的呜咽，眼神里充满了被遗弃的恐慌和怨怼。青黛和沈澈根本无法安抚。
顾晏只能将大部分紧急公务移至昭华殿偏殿处理。于是，紫宸殿的威严被昭华殿的药香取代。朝臣们屏息垂首，在珠帘相隔的外间回禀军政要务，而珠帘之内，顾晏端坐案前，一只手臂却必须时刻被榻上的人紧紧攥着。周明星的手指冰凉纤细，却带着一种病态的执拗力道，仿佛那是连接她生命唯一的绳索。
批阅奏章时，她也要看着他。他若凝神思索，眉头微蹙，她便伸出另一只勉强能动的手，用指尖去抚平他的眉心，一遍又一遍，固执得近乎无理取闹。顾晏起初会无奈地捉住她捣乱的手，低声安抚：“别闹，看折子。”她便用那双盛满了委屈和不安的眼睛望着他，首到他妥协地松开手，任由她冰凉的手指继续在他脸上逡巡，目光却不得不重新落回公文上。
喂药时更是战场。苦涩的药汁让她本能地抗拒。顾晏亲自端着药碗，耐心哄劝，她便将头埋进他怀里，闷声拒绝。他若语气稍重，她便立刻红了眼眶，控诉地看着他：“你凶我…你嫌弃我…” 顾晏只能叹息，压下所有心绪，用最柔和的语气，半哄半强迫地喂下去，再立刻塞一颗蜜饯到她口中，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因甜味而舒展，他紧绷的神经才能稍松。
夜里，她畏寒的旧疾在重伤后更加严重。顾晏必须如同她昏迷时那样，和衣侧卧在锦榻外侧，将她整个冰冷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拢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她总是面朝着他，蜷缩着，一只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仿佛怕他趁她睡着时消失。有时半夜惊醒，第一件事便是摸索着确认他还在，然后才心满意足地重新贴紧，沉沉睡去。
她的依赖，她的独占，无孔不入，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顾晏。他眼底的疲惫日益深重，但那份冰冷的疏离却在她日复一日的“蚕食”下，悄然消融，化作一种无可奈何、却深入骨髓的纵容。她是他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劫数，是他挣脱不开的宿命。既然挣不开，那便…护着吧。纵着她，宠着她，只要她活着，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朝野上下，关于昭华公主死里逃生后性情更显乖戾、丞相大人被其牢牢掌控、甚至近乎“圈禁”于昭华殿的流言甚嚣尘上。然而，无论外界如何议论，顾晏始终沉默地承受。
随着周明星身体渐好，那份被压抑的偏执，渐渐染上了新的色彩。太医说公主元气大伤，需长期温补静养，忌忧思劳神。这话到了周明星耳中，便成了另一番解读。
这日午后，顾晏处理完一批紧急军报，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他刚放下朱笔，一只微凉的手便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脖颈。周明星不知何时下了榻，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像只猫儿般无声地靠了过来。
“累了？”她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
顾晏身体微僵，握住她环在颈间的手，入手依旧冰凉：“怎么下来了？地上凉。”他试图将她抱回榻上。
她却顺势坐进他怀里，双臂如藤蔓般缠得更紧，仰起脸，苍白的脸颊因这小小的动作泛起一丝病态的嫣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狡黠又执拗的光芒：“太医说…我元气亏损太甚。”
“嗯。”顾晏应着，调整姿势让她坐得更舒服些，拉过一旁的锦毯裹住她冰冷的脚。
“他还说…”周明星凑得更近，唇瓣几乎贴上他的下颌，声音低柔，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阴阳调和，乃固本培元、滋生万物之道…最是滋养元气…” 她的指尖，带着挑逗的意味，轻轻划过他紧抿的薄唇。
顾晏的呼吸骤然一窒！他猛地抓住她作乱的手，深邃的眼眸瞬间变得幽暗如渊，紧紧锁住她近在咫尺的脸。她眼中没有羞涩，只有一种纯粹的、势在必得的偏执占有欲，以及一丝大病初愈后的脆弱，交织成最致命的毒药。
“周明星！”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重伤初愈，不可胡闹！” 太医的叮嘱言犹在耳。
“我没胡闹。”她固执地看着他，眼神倔强，“太医之言，你敢不信？还是说…你根本不想我好起来？” 她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嫌我身子弱，不能伺候你了？还是…你心里有了别人？” 她的手指用力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顾晏看着她眼中翻腾的委屈、猜疑和那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解释显得苍白，拒绝只会引发更激烈的反应。她像一只竖起尖刺又渴望温暖的刺猬，固执地用最极端的方式索要安全感。
他沉默地看着她，眸色越来越深，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深海。怀中人温软的身体带着药香，却散发着灼人的热度。她重伤濒死的惨状，失去孩子时绝望的哭喊，以及此刻这脆弱又执拗的索取，无数画面在他脑中交织冲撞。
良久，久到周明星眼中的水汽几乎要凝结成泪珠滚落。
顾晏终于动了。他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唇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决绝，轻轻印在她微颤的眼睑上，吻去那并不存在的泪水。然后，他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个低沉压抑、却带着石破天惊意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最重的承诺：
“…如你所愿。”
纱帐垂落，隔绝了午后微醺的阳光。
周明星断断续续地低语，带着破碎的执念：“顾晏…给我…给我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