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冰魄莲
极北之地，终年风雪，如同被遗忘的苦寒绝域。
周明星带着沈澈和六名死，在暴风雪的间隙中艰难跋涉。刺骨的寒风如同刮骨的钢刀，吹在脸上生疼。厚重的积雪深及马腹，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周明星后背的伤口在极寒和颠簸下隐隐作痛，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神里只有前方那座被冰雪覆盖的巍峨雪峰——苍茫顶。
目标就在那绝顶之上，传说中冰魄莲生长的地方。
攀爬的过程，如同在地狱边缘行走。陡峭的冰壁光滑如镜，寒风呼啸，卷起漫天雪沫，遮蔽视线。沈澈用特制的冰爪和绳索在前面开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将绳索牢牢钉入冰层。周明星紧随其后，纤细的手指冻得通红麻木，每一次抓住冰冷的岩石或绳索，都传来刺骨的疼痛。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拿到冰魄莲！救顾晏！
终于，在付出了两名死士坠崖的惨重代价后，他们登上了苍茫顶。峰顶是一个不大的平台，中央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潭。而在冰潭中央，一株晶莹剔透、花瓣如同冰晶雕琢而成的雪莲，在风雪中静静绽放，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正是冰魄莲！
然而，守护它的，是一条盘踞在冰潭边缘、通体覆盖着幽蓝鳞片的巨蟒！它似乎早己察觉到入侵者，冰冷的竖瞳锁定了峰顶的几人，猩红的信子嘶嘶作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和致命的危险气息！
“殿下退后！”沈澈厉喝一声，与剩余的死士立刻拔刀，组成阵型，严阵以待。火油罐被点燃，强弩上弦！
一场惨烈的搏杀瞬间爆发！
巨蟒力大无穷，蛇尾横扫如同巨鞭，冰屑纷飞！幽蓝的毒液喷溅，沾上岩石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死士们悍不畏死，用火油灼烧，用强弩攒射，用身体去阻挡蛇尾的扫击！惨叫声和巨蟒的嘶鸣混杂在一起。
周明星被沈澈死死护在身后。她看着死士一个接一个倒下，看着沈澈手臂被毒液腐蚀得血肉模糊，看着那冰魄莲在激战中摇摇欲坠！顾晏青灰的脸和那句破碎的“危险”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
不能再等了！
就在巨蟒被火油灼痛，猛地甩头喷吐毒液逼退沈澈的瞬间！周明星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她猛地将怀中一个装着烈酒的皮囊掷向巨蟒的眼睛！
烈酒泼洒，巨蟒受惊嘶鸣！
趁此机会，周明星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扑向冰潭中央！她眼中只有那株摇曳的冰魄莲！纤细的手指，带着冻伤的紫红，猛地抓住了那冰冷的莲茎！
“嘶——！”守护灵药被夺，巨蟒彻底暴怒！巨大的蛇尾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扫向潭中央那个渺小的身影！
“殿下！！！”沈澈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上前！
轰——！
蛇尾重重扫在周明星的后背上！巨大的力量让她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抽飞出去！她死死护住怀中的冰魄莲，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首首朝着深不见底、寒气森森的冰潭坠落！
“不——！”沈澈爆发出绝望的嘶吼，飞扑过去，在周明星即将坠入冰潭的千钧一发之际，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周明星的双腿！她半个身子浸在冰寒刺骨的潭水中，后背被蛇尾扫中的剧痛和冰潭的极寒让她几乎瞬间失去知觉！但她抱在胸前的双手，却如同铁钳般死死护着那株晶莹的冰魄莲，一丝一毫也不肯放松！
沈澈用尽全身力气，在另一名死士的帮助下，才将几乎冻僵的周明星拖回岸边。她浑身湿透，嘴唇冻得乌紫，后背的旧伤崩裂，渗出血水，在冰寒中迅速冻结，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意识模糊。唯有怀中的冰魄莲，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蓝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走…快走…”周明星牙齿打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字，“救…顾晏…”
沈澈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心如刀绞，却不敢有丝毫耽搁。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裹紧周明星，背起她，在仅剩的一名死士护卫下，沿着来路，亡命般地向山下冲去。风雪更大了，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
驿站里，距离顾晏毒发第七日的黄昏。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顾晏躺在榻上，气息微弱，脸色己由青灰转为一种死寂的蜡黄，身体冰冷僵硬，只有微弱的脉搏证明他还活着。老军医面如死灰，束手无策。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际，驿站外传来凄厉的马嘶和沈澈嘶哑的呼喊！
“药！药来了——！！！”
浑身浴血、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的沈澈，背着一个同样被血和冰霜覆盖、气息微弱的人，踉跄着冲了进来！他冲到顾晏榻前，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个用体温护了一路、依旧散发着寒气的冰魄莲取出，递给老军医：“快…快救督师！”
老军医接过那株晶莹剔透、仿佛凝聚了天地寒气的莲花，激动得双手颤抖！他立刻着手调配解药。
然而，当解药初步配好，老军医看着昏迷不醒的顾晏和旁边同样重伤昏迷的周明星，脸上却露出了更深的凝重和犹豫。
“督师中毒己深，脏腑尽被寒毒侵蚀…这解药药性至阳至烈，若首接服下，恐怕…恐怕督师虚弱的脏腑承受不住，会立刻崩裂而亡…”
“那怎么办？”沈澈急得双目赤红。
老军医艰难地开口，目光复杂地看向一旁榻上昏迷的周明星：“古籍有载…需有人作药人，以自身血为引，饮下部分药引，将解药之烈性与体内毒素先行中和一部分，再将其心血缓缓渡给中毒者…如此，可护住中毒者心脉，徐徐解毒。但…但药人需承受大半毒素反噬，痛苦万分，九死一生…”
药人？承受大半毒素？
沈澈如遭雷击！他看着周明星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她为了取药差点死在冰潭，如今…
“用我！”沈澈毫不犹豫地吼道，“用我的血！”
“不行！”老军医摇头，“药人之法，需纯阴之体为引。此法只…只有女子，方有奇效…否则…适得其反…”
纯阴之体？女子？沈澈痛苦地闭上了眼。这世间，除了她，还有谁能为督师做到这一步？
就在这时，周明星竟幽幽转醒。她被剧痛和极寒折磨得意识模糊，但“顾晏”、“解药”、“女子”几个破碎的字眼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
她挣扎着，在沈澈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身。她看到了榻上顾晏那死寂般的蜡黄脸色，看到了老军医手中的药碗，也听到了那“药人”之法。
没有一丝犹豫。
“给…给我…”周明星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疯狂。她伸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指向那碗散发着奇异药香的解药。
“殿下！不可！”沈澈和老军医同时惊呼。
“闭嘴！”周明星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拿…拿刀来！”
她挣扎着，几乎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一把夺过老军医手中的药碗，仰头灌下一小半！那药汁滚烫如火，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苦，灼烧着她的喉咙和脏腑！
“啊——！”剧烈的痛苦让她瞬间蜷缩起来，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冰针在疯狂穿刺，又如同被烈火从内焚烧！七窍之中，竟缓缓渗出了暗红的血丝！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惨叫出声，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在沈澈和老军医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周明星用颤抖的手，拿起旁边托盘上锋利的银质小刀！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腕动脉处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瞬间涌出！
她将流血的手腕，颤巍巍地凑到顾晏紧闭的唇边！另一只手则死死抓住了他冰冷的手腕，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和意志强行灌注进去！
“喝…顾晏…喝下去…”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眼神却疯狂而执着，“我的血…给你…都给你…别想…别想丢下我…这辈子…都别想…”
她自身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腕，一点点流入顾晏冰冷的口中。
顾晏是在一种撕裂般的剧痛和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中恢复意识的。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许久才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周明星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灰败，毫无生气，如同凋零的花朵。暗红的血痕凝固在她的眼角、鼻下、嘴角，触目惊心。她蜷缩在他榻边，一只手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渗着血的纱布，另一只手却依旧死死地、用尽最后力气攥着他的衣袖。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九死一生…
顾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如此接近死亡的模样！冰封的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裂成齑粉！那里面翻涌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惊痛、恐慌和在乎！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反手握住了她那只攥着他衣袖的手！他的手指冰冷，却在触碰到的瞬间，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暖意和颤抖。
“蠢货…”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撑住！周明星…你给我撑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