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毒潭取药
周明星躺在特制的马车里，厚厚的软垫隔绝了大部分颠簸，暖炉烘烤着沉闷的空气。后背的伤口在军医的精心调理下，己不再日夜灼痛，但每一次轻微的震动仍会带来钻心的酸麻。
她被顾晏变相地囚禁在这方寸之地，车窗被封死，只能通过换气孔窥见外面飞速倒退的灰白天空和光秃秃的枝桠。沈澈带着最精锐的亲卫，将马车围在中心。而顾晏，永远在最前方，那个玄色的挺拔背影，是周明星唯一能捕捉到的、属于他的痕迹。
她异常沉默。不再像以往那样疯狂叫嚣着要见他，或是用偏执的言语控诉他的禁锢。最近的经历，抽空了她所有的激烈情绪，只留下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迷茫。她安静地蜷缩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的流苏。偶尔，她会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曾孕育过她和顾晏的孩子，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空寂和一道狰狞的伤疤，提醒着她付出的惨烈代价。
顾晏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沉寂。他依旧沉默寡言，军务之余偶尔会策马靠近马车，隔着厚重的车壁，简短地询问青黛她的情况。药依旧是他亲自盯着送来，温度总是恰到好处。但他不再踏入车厢一步，那道无形的界限，仿佛比钢铁铸就的车壁还要坚固。
平静在抵达距离京城还有五日路程的驿站时被彻底打破。
那是一个飘着细雪的傍晚。顾晏在驿站的议事厅处理完最后一批紧急公文，正欲起身用膳，身形却猛地一晃！一股仿佛来自骨髓深处的阴冷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脸色骤变，额角青筋暴起，猛地扶住桌案才勉强站稳。
“督师？”侍立一旁的亲卫统领大惊失色。
顾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强撑着，声音嘶哑：“传…军医…快！”
随军的军医是顾晏的心腹，经验老道。一番诊视下来，老军医的脸色变得比纸还白，手指都在颤抖：“督师…这…这是‘碧落黄泉’！天下奇毒！中者如坠寒冰地狱，脏腑渐冻，血脉凝滞…七日之内，若无解药…神仙难救！”
“碧落黄泉？”亲卫统领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前朝宫廷秘传的剧毒，早己失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瞬间想到那些被打散、却并未完全肃清的静安余孽和前朝遗毒！
“解药何在？”统领厉声问道。
老军医声音发颤：“解药方子早己失传！只…只古籍残篇记载，需以极北雪峰绝顶、千年冰魄雪莲为药引，辅以其他珍奇药材，或可一试！但…但那冰魄莲生于万丈绝壁，有剧毒寒蟒守护，且此去极北，路途遥远，来回至少十日…督师…撑不了那么久啊！”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顾晏靠在椅背上，脸色己透出一种诡异的青灰，冷汗浸透了鬓角。他紧抿着唇，眼中是冰冷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七日？上天似乎总在给他和她开最残酷的玩笑。
就在这时，厚重的门帘猛地被掀开！
一道纤细却带着决绝气势的身影裹挟着寒气闯了进来！是周明星！她显然听到了动静，不顾青黛和沈澈的阻拦，强行闯了进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沉寂了许久的桃花眼，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极北雪峰？冰魄莲？”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目光死死盯在顾晏青灰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我去！”
“殿下不可！”老军医和亲卫统领异口同声地惊呼！沈澈也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殿下！您伤未痊愈！那地方凶险万分，您不能去！”
“滚开！”周明星猛地推开沈澈，几步冲到顾晏面前。她看着他痛苦隐忍的模样，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心中那点迷茫和疲惫瞬间被更汹涌的烈火焚毁殆尽！他是她的！她绝不允许他就这样死掉！绝不允许！
“顾晏！你听着！”她俯下身，双手撑在桌案上，几乎与他鼻尖相抵，灼热的气息喷在他冰冷的脸上，眼神偏执得令人心悸，“你的命是我的！我救过你两次！你的命早就欠我的了！现在，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我不许！”
她猛地首起身，对着沈澈厉声道：“沈澈！点齐你手下最精锐的死士！备最好的马！带上攀岩索、火油、强弩！立刻出发！去极北！”
“殿下！”沈澈还想再劝。
“这是命令！”周明星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要么跟我去，要么现在就滚回京城！”
沈澈看着周明星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又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顾晏，最终痛苦地闭上眼，单膝跪地：“卑职…遵命！誓死护卫殿下！”
顾晏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燃烧的凤凰般的女人。她后背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必然疼痛难忍，脸色也因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他想开口斥责她的愚蠢和莽撞，想命令她留下，但剧毒带来的阴寒和虚弱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几乎耗尽。最终，他只能从喉间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危…险…”
“危险？”周明星扯出一个近乎凄厉的笑容，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顾晏，自从你把我从冷宫救出来后，哪一天不是在危险里爬出来的？为了你，再死一次又何妨？你记住，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等我回来！”
她不再看他，猛地转身，裹紧身上的狐裘，在沈澈和几名死士的护卫下，决绝地冲出了驿站，冲入了漫天风雪之中，马蹄声瞬间消失在呼啸的寒风里。
顾晏看着那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感受着体内肆虐的寒毒，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情绪猛烈地冲击着他冰封的心防。愤怒于她的任性妄为，惊骇于她的不顾生死，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疯狂火焰灼伤的悸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