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行李箱轮子卡在展馆大理石缝里时,手机屏幕正亮着京都展方的短信:「因版权争议,展品暂缓展出。」
她蹲下去掰轮子,指甲缝里还沾着东京颁奖礼时蹭的金粉。
上周在峰会被佐藤先生夸「手作是有温度的代码」,今天就被泼了盆冰水——社恐人士的高光保质期,怕不是比漫展限量谷还短。
「小林老师!」穿米色西装的工作人员小跑过来,额角挂着汗,「组委会刚收到举报信,说您盔甲上的云雷纹、樱菊缠枝纹涉嫌未授权使用传统武士纹样。」
林昭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做模型十年,每道花纹都翻烂了三本《日本甲胄纹样考》,连樱菊的花瓣数量都按平安时代古画数过。
「能看举报材料吗?」
「电子版发您邮箱了。」工作人员压低声音,「但...对方说要走法律程序。」
手机在这时震动。
顾砚的视频通话弹出来,他镜片上反着电脑蓝光,身后是游戏公司加班的工位:「我刚黑进举报方服务器——刘女士的M挂名了个空壳公司,上周刚注册了那几个纹样的商用权。」
林昭的手指在手机屏上捏出红印:「周晴?」
「她微博半小时前发了张茶碗,配文『真正的匠人不会把别人的文化当素材库』。」顾砚敲了敲键盘,屏幕里跳出几张模糊的古籍扫描件,「你看这张《武家纹录》,樱瓣是五重,你设计的是八重——手作佬的强迫症救了命。」
林昭突然笑了:「所以他们只能用模糊图当证据。」
「但法律只看注册时间。」顾砚推了推眼镜,「现在京都展方被夹在中间,你得自己找证据。」
深夜十点,林昭蹲在临时仓库后巷的垃圾桶旁,盯着手里的工牌。
渡边悠缩着脖子递来钥匙卡,发梢还滴着雨:「安保系统十点半换班,监控死角在B区货架第三排。但...匿名施压的人说,『不能让中国选手踩着本土文化上位』。」
林昭的耳尖瞬间烧起来——不是社恐的羞,是被气的。
她把工牌往卫衣领口一塞:「帮我拍张照,陆星瑶说这叫『美强惨逆袭素材』。」
顾砚的语音弹进来:「仓库电路我黑了,照明只会亮你扫描的区域。记住,找你设计稿里的樱菊手稿,背面有你用铅笔标的『2019.3.17 师父说菊瓣要比古画多三重才显生机』。」
「收到。」林昭吸了吸鼻子,摸出背包里的强光手电。
仓库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霉味混着松节油味涌出来,她踮着脚避开地面的警戒线,手电筒光束扫过——她的盔甲在玻璃柜里泛着冷光,肩甲上的云雷纹像凝固的闪电。
「设计稿在柜顶纸箱。」顾砚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左数第二个,黄色封条写着『林昭 东京峰会原稿』。」
林昭搬来折叠梯,指尖刚碰到纸箱,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手一抖,封条「刺啦」裂开。
「有人!」渡边的声音在微信里炸响,「安保提前换班了?」
林昭猫腰钻进货架缝隙,心跳声盖过了耳机里的提示。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扫过她藏着的地方——是双黑皮鞋,鞋尖沾着泥。
她屏住呼吸,看见来人停在玻璃柜前。
银发在手电筒光里泛着白,是佐藤健一!
「小林小姐。」佐藤的声音很低,「我在监控室调了录像,知道你会来。」
林昭僵着脖子站起来,发顶撞在货架上:「对、对不起!我只是想——」
「我需要你证明这是原创。」佐藤转身,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本《江户甲胄图谱》,「昨天有出版集团的人找我,说『让中国选手获奖己经是让步,展览必须停』。」他指了指玻璃柜,「你的樱菊纹,和我师父1978年修复的源氏家纹手稿一模一样——但那本手稿在他去世后就遗失了。」
林昭突然想起什么,翻出背包里的速写本。
纸页翻到2019年3月17日那页,铅笔字被时间晕开:「师父说,菊瓣要比古画多三重,像春天多开了三朵花。」背面贴着张照片,是她在东京国立博物馆拍的——展柜里,源氏家纹手稿上的菊瓣,正是八重。
佐藤的白手套轻轻抚过照片:「这是我师父的手稿。三年前博物馆修复时,我亲手把它放进展柜。」他抬头,眼睛亮得像东京峰会那天,「刘女士的M,上周刚和那家出版集团签了合作协议。」
林昭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顾砚的消息跳出来:「查到了,刘女士的空壳公司账户,三天前收到来自『大和文化振兴会』的两百万日元——附言是『处理中国手作佬』。」
仓库外传来汽车鸣笛声。
佐藤把照片小心夹回速写本:「明天早上九点,我带你们去博物馆调监控。」他看了眼林昭发顶的红印,突然笑了,「手作佬的通关方式,果然要亲自动手。」
林昭摸着发顶,耳尖又烧起来。
这次不是气的——是被老匠人信任的热。
顾砚的视频通话再次打进来,背景音是键盘敲击声:「我黑进了出版集团的服务器,他们的法务部正在拟第二封律师函...」
「等我。」林昭把速写本塞进背包,冲佐藤比了个「胜利」手势,「下一关,我们一起打。」
仓库外的雨还在下。
林昭踩着水洼往出口跑,手机屏幕在雨里亮着,顾砚的头像旁边跳着新消息:「我又发现...」
她没点开。
有些关卡的彩蛋,得留到和队友一起拆的时候,才最带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