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把护目镜推到头顶时,顾砚的马克杯“咚”地落在工作台边。
“这甲片弧度再调0.3毫米。”他推了推眼镜,屏幕上的3D建模正和她手里的铜片重叠,“AR系统能投影受力点,你刚才打磨时手偏了两度。”
“你比我师父还唠叨。”林昭捏起片甲片敲他手背,指腹还沾着金漆,在他白衬衫上印了个月牙印,“上周漫展你说‘手作党都是细节怪’,现在倒成细节怪本怪了。”
顾砚低头看那抹金漆,耳尖微微发红:“游戏里装备数值差0.1都能被玩家骂到服务器崩溃。”他划拉着平板,“再说了——”声音突然低下去,“这是要上东京峰会的。”
林昭的动作顿了顿。
峰会邀请函烫金的边角被她摸出了毛边。
她盯着工作台角落的合影——去年漫展,她举着被周晴抄袭的模型站在雨里,顾砚撑着伞说“我帮你写代码扒时间线”;三个月前工作室被网暴,他蹲在她堆着模型零件的客厅里,一句“手作没有快捷键,但有辅助开盾”,熬了三天做数据对比图。
“走了。”顾砚把装着AR设备的箱子扣上,“再磨蹭飞机要赶不上了。”
东京成田机场的风卷着樱花瓣扑在林昭脸上时,她才真切意识到——这次不是漫展小展台,是能让全球手作人看见的舞台。
主会场像个巨型乐高盒子。
林昭抱着玻璃展柜走向展位时,余光瞥见斜对角的展台。
周晴正踮脚给佐藤健一递名片,发梢的珍珠发饰晃得人眼晕。
刘女士站在她身后,涂着正红甲油的手指正敲手机,不用看都知道是在发“周晴与国际评委亲切交流”的通稿。
“佐藤健一。”顾砚突然出声,“日本模型协会最年轻的评委,去年在《匠人》杂志写专栏,说‘数字技术是手作的敌人’。”他推了推眼镜,“你猜周晴怎么勾上他的?”
林昭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想起三天前周晴发的微博:“期待与国际大师共话手作初心,某些蹭热度的小作坊还是先学会用缝纫机吧~”配图里,她的“原创”甲胄在摄影棚里泛着不真实的光。
展示环节前两小时,林昭的AR设备突然开始闪红光。
“连接服务器失败。”她手指按在设备开关上,额角沁出细汗,“顾砚,权限被改了。”
“早料到。”顾砚的笔记本电脑早摊在后台休息区,键盘敲得噼啪响,“周晴买的黑客团队用了我大学论坛的老套代码——”他突然笑了一声,“当年我在论坛帮人修过这种漏洞。”
林昭凑过去,看见屏幕上跳动的绿色代码像小蛇般钻进对方系统。
顾砚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和前晚看神秘私信时一模一样。
“搞定。”他合上电脑,“我反向植入了你的创作流程视频——他们想黑你的技术,那就让全世界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手作。”
主屏幕亮起时,林昭的手心全是汗。
但下一秒,全场抽气声比东京塔的钟声还响。
视频里,她的手在凌晨三点的台灯下翻飞:刻刀在铜片上划出第一刀,金漆是用细笔蘸着调了七次的;甲片内侧刻着“昭”字,是她十岁第一次做模型时师父教的标记;最复杂的护肩部分,她蹲在地上画了三天草图,顾砚举着平板给她投建模参考。
“这是第27遍打磨。”视频里的林昭声音带着困意,“我师父说,手作没有快捷键,每道划痕都是通关证明。”
佐藤健一的白手套攥紧了座椅扶手。
他站起来时,西装下摆扫过周晴的展台,“这才是工匠精神。”他指着周晴的甲胄,“你的作品,甲片弧度完全一致——手作不可能做到。”
周晴的珍珠发饰歪到耳后:“我、我用了辅助工具!”
“AI辅助量产。”佐藤健一推了推金丝眼镜,“我让人查过你的3D建模文件,昨晚十点还在批量生成甲片。”他转向林昭,鞠躬时银发扫过桌面,“请原谅我之前的偏见。”
林昭的视线扫过观众席。
陆星瑶举着手机比耶,弹幕里“手作yyds”刷得屏幕都在抖;陈默举着应援牌,上面写“表哥嫂子是冠军”;顾砚坐在最后一排,冲她比了个“胜利”手势,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漫展夜场的灯。
峰会闭幕时,林昭的模型被选为“亚洲青年文化创新代表”,顾砚的AR共创系统拿了“最佳跨界应用奖”。
东京塔的灯光漫过他们的肩头,林昭望着塔尖的星光,突然说:“其实我最想感谢的——”
“是队友。”顾砚接过话头,夜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露出里面印着“辅助开盾”的黑色T恤,“游戏里说过的,要一起通关。”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
林昭的指尖还留着模型胶水的味道,却比任何时候都暖。
手机在这时震动。顾砚低头看了眼消息,表情微凝。
“怎么了?”林昭凑近。
“论坛又来新私信。”他快速把手机收进口袋,“乱码ID,内容是——”他笑了笑,“‘下一关,更刺激’。”
林昭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光,突然也笑了。
樱花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有些关卡,果然要和队友一起打。
而他们的游戏,才刚刚进入新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