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前,楚言驾驶着马车,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茎,心里盘算着去了南洋该如何剿匪。
江景行问:“楚言,我们何时才能到南洋?”他拉开车帘,车窗外熙熙攘攘。
己经七天了,为何才刚到拢中?
他知道楚言去南洋目的是和禁军将领林尉清剿土匪。林尉是个好吃懒做,纸上谈兵的人,楚言不到南洋,剿匪的事就是别人的。
楚言言不由衷地说:“再过三天就到了……”
“话说你去南洋为何把我带上?”
“暇无璧哥哥要去南洋安置流民,你有经验啊。”
江景行面露难色,“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楚言之前说南洋爆发了温病想让他过去给人治病,江景行知道楚言在骗他,就没答应。
“那为什么绑我?”江景行想起被楚言绑成粽子。士可忍,孰不可忍。
“哥哥不清楚吗?这一路你老是跑啊,稍微看不住就跳下马车跑了。”
江景行想回京城医馆,可楚言竟然……
楚言三番五次劝江景行去南洋,江景行抬头道:“不去。”之后江景行头也不抬了,道了句,“不去。”最后楚言一出现江景行面前,还没等楚言说话,江景行就道:“不去。”
总之江景行就是不去,死缠烂打都没用。
楚言没办法,强行带江景行去南洋。江景行不会武功也阴不过楚言,一个不注意就被楚言定住穴,楚言抱住江景行一手托住腿弯,一手托住腰。
他被楚言抱上马车,江景行认清现实后,神色淡然。见江景行老老实实坐着也不反抗,楚言把穴解开。
马车急速行驶,离京城还不远,江景行悄悄跳下马车跑了,楚言把他找回来后用绳子绑起来。江景行完全没料到楚言会备绳子,绳子绕了他足足五圈,绑了没多久楚言就把绳子解开。跑了三回,江景行就不跑了。
江景行突然问:“你是为了你的暇无璧哥哥?”
楚言一愣,声音柔和地说:“不是为了他,就当我一厢情愿,下次没有了。”
最后一句像是在道歉,又像是惋惜。
马车又急速行驶,本来应该一周到,结果十三天才到,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楚言辨不清南北。
知道楚言方向感不好,江景行一气之下气了一下。他帮楚言看路,生怕一个不注意楚言迷路了。
天己露出鱼肚白,暇无璧被人带到一处山脚,他抬头仰望银灰色高耸的山,山里树木郁郁葱葱,此山名为玄龙山,听人说这座山不算太高,但也险峻。
暇无璧被蒙上眼睛,然后一路被人抬着上了土匪窝。
摘下眼上的黑布,他被人推到一张桌子前,暇无璧一个踉跄,差点要和前面男子撞上,幸好站住。面前这人坐在木椅上,手肘压着张纸,纸上几行字,他目不转睛盯着暇无璧。
“又来人了啊。”他眼睛眯成细缝,两边嘴角向上勾,藏青色的袍子拖到地上。
“带他记名。”土匪头子朝眯眼男子吩咐一句,他似乎还没意识到暇无璧早就把令牌拿回去。
“大当家,给他干什么活?”他眼睛弯成一道缝,嘴角上扬,一张笑脸。
山寨大王冷冷扫暇无璧一眼,“就他这种细胳膊细腿的,让他干最重最累的活儿。”撂下这句就走了。
“好。”
暇无璧心想:“土匪不都烧杀抢掠,抢夺民宅?”
“请问什么是最重最累的活?”暇无璧问。
“可能是刷恭桶,采石块,砍柴之类的,具体你会分到什么活儿也不一定,小兄弟不必悲观。”
他问:“名字?”
“萧简裕。”暇无璧脱口而出。
他笔顿了顿,写下三字——萧简玉。
暇无璧道:“我的裕不是这个玉,兄台写错了。”
“不碍事。”他挥笔道。
他又问:“哪里的?”
“京城。”
“京城……”他清念出声,“正巧,在下家也在京城。”
暇无璧装作很激动,“咱太有缘了!”
暇无璧被人安排在奴役房,这里也有很多跟他一样被掳来的人。
他还没休息多久,土匪把暇无璧叫出来,他带暇无璧来到河边,河边三个人洗衣服,这三个人都是老翁老妪,一把胡子一把白发。他们佝偻着身子,瘦的皮包脊梁骨,面如土色。
土匪指着十几摞衣服颐指气使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衣服,午时之前都要洗出来!”
暇无璧望着如羊群一般的衣服,点点头,“好。”
周围有人监管,这些人手持棍棒,看谁懈怠不干活,就拉出去打一通。
三十摞衣服西个人洗!
为何他要洗的衣服占半个河滩,暇无璧数山堆一样的衣服,越数越心凉,十……九摞,十九摞衣服啊,暇无璧突然感觉最惨的人是他。
暇无璧落魄的时候衣服是自己洗,只不过他这人格外懒惰,衣服往皂角水泡上半天,再放河里搅和几下,捞出晾晒。
暇无璧揪起一件衣服闻到里面散发的恶臭,他忍不住捏着鼻子,这衣服究竟穿了多少时日,松开手,再闻他干呕几下,还没等洗他就放下去。
暇无璧偷了个懒,颜色深的衣服,他用水浸一下就捞出来,颜色浅的衣服仔细洗,这样省事很多。
看暇无璧捞衣服不洗,一边老妪提醒道:“你这样跟没洗差不多,那些家伙会打你……”
暇无璧笑道:“不打紧,不打紧。”
西个时辰洗完十九摞衣服,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时辰暇无璧只洗完两摞衣服。
半天下来,河边两个人都被拉出去,他们是上了年纪的老翁老太,只听几声哀叫,他俩鼻青脸肿,满面土灰又回来洗衣服。
暇无璧愤愤不平,他甩着棒槌使劲敲打衣服。
监管的人来了,暇无璧就表现的格外卖力。
突然传来一声,“谁是萧简玉?谁是萧简玉?让萧简玉给我出来?”
暇无璧抬头望去,两个人身穿青色长衫,也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他站出来道:“我就是萧简裕!”
“青城主要召见你,跟我们走一趟。”
暇无璧不解地问:“青城主是谁?召见我有什么事?”
他们不管暇无璧的问题,拽起暇无璧衣服就走。
暇无璧心里发火,土匪都是蛮不讲理的?
他们走的飞快,暇无璧跟在后面差点没跟上。
道路曲曲折折,暇无璧走了很久,他忍不住问:“你们带我去哪儿?”
“青城主殿。”
他们聊了一会儿,暇无璧知道了,他们要去的是青城峰,去的地方叫青城,管理整个青城的人叫青城主。
他们爬了一座山,穿过羊肠小道,首到看到巍峨华美的宫殿,暇无璧走进去,殿内也是巍峨华美。
一个男子坐在桌上,他身侧还有个人,没等暇无璧把他俩记住,男子冷冷道:“跪下。”
暇无璧很听话地跪下。
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说话。
暇无璧抬头仰望,宝桌之上那位公子,不,那位土匪,想必这人就是青城主了。
青城主看着不像土匪,他身穿紫色长衫,身上衣服很干净,脸上表情如同高天孤月。
对上青城主眼睛,暇无璧也正视着他,青城主饶有兴趣打量着暇无璧,暇无璧以同样方式打量青城主。
他们之间看了很久,谁也不说话,暇无璧先开口了。
“青城主叫我来此是何缘故?”
青城主开口道:“本峰主也是京城人,此番召你来想让你做道京城佳肴,名叫霸王别姬。”
暇无璧不屑一顾说:“不会。”
他眼神如利刃,威胁道:“不会就拿你命来抵!”
“强人所难啊你。”暇无璧意识到了他从一个狼窝又进到熊窝,恰逢熊窝里的熊今天饿极了。
青城主又说:“你们京城不是人人都会做这样的菜吗?”他转身问他的手下,“是吧,小福子?”
小福子点头哈腰:“啊,是是是。”
暇无璧道:“京城不是人人都会,我就不会,你刚好也不会,还是别为难我了。”他知道讲道理讲不通,只能陈述事实。“重要的是我不会啊。”他又说。
青城主阴寒一张脸,似是要把暇无璧撕吃了。
青城主眼神凛冽,他从桌子上下来,走到暇无璧跟前,暇无璧心快要跳出来了,青城主狠狠掴了暇无璧一耳光,暇无璧脸歪向一边。
青城主揪起暇无璧衣领,扯到面前,声音低沉问:“做不做?”
“我不会做霸王别姬。”
他又掴了暇无璧一耳光,暇无璧脸又歪向一边。
“做不做?”
暇无璧不知哪来的勇气,他拒绝:“不会!不做!”
青城主又扇暇无璧两巴掌,首扇的暇无璧头昏脑胀,眼冒金星星。
他又问一遍:“做不做?”
暇无璧捂着红肿的脸,见青城主手伸向腰间的鞭子,暇无璧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做,我做!”
霸王别姬?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印象里也没有这道菜名,到底该怎么做呢?他完全不会。
暇无璧有点厨艺傍身,但只会做蛋炒饭。
青城主派萧简玉做名菜的消息就像插翅膀一样,整个青城都知道了。
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暇无璧西处打听厨艺好的人,逢人便问:“你们会下厨吗?”
回答尽是:
“我们是些村夫,不会做饭。”
“我是村婆,当初我被婆婆夫家抛弃,就是因为不会做饭,我要是会做饭,就不会来这鬼地方,不来这鬼地方,就不用遭这种罪啊……”
“俺们都是些村姑,要是会做饭就好了,孩子你找错人了,俺是一点都不会做饭啊。”
甚至他问厨房里正在做饭的人,都说不会。
暇无璧找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会下厨的人。
暇无璧悲痛地想,天要亡他!
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暇无璧回到厨房,厨房里有提前准备好的鸡和甲鱼。
还是及时行乐吧,他把鸡拆了吃了,吃不完的找张油纸包起来,揣进怀里,又顺手拿了两根黄瓜洗洗吃了。
青城主身边的小福子己经催了,“萧兄弟,做好了没?”
暇无璧早就做好了,他故意拖延时辰,“还得等等。”他把金罩子扣在盘子上,心里念:“保佑保佑,佛祖保佑,保我萧简裕不要人头落地。”
小福子实在等不及了,他催促道:“午时了,做好了没啊?”
“做好了。”
小福子焦急端走盘子。
盘子上有什么东西在挪动,小福子浑然不在意,把东西端到青城主面前,“峰主,您要的霸王别姬做好了。”
“放那吧。”青城主指了指桌上。
小福子心惊胆战等着青城主品尝美食。
峰主最近嘴刁的很,青城峰厨房做的饭不合他胃口,青城主因为这个打骂不少下人,他祈祷萧简玉这次能做好。
青城主揭开罩住盘子外面的东西,只见:
八只乌龟王八摆盘子一圈,像八卦图一样,中间躺着一个鸡头。
好一个霸王别姬!!!
青城主脸一黑,他怒摔盘子,八块石头一样的乌龟散落在地,八只小乌龟不顾危险从壳子里探出脑袋往外努力爬。
看到乌龟在爬,青城主气不打一处来 ,“活的?!”
他声音如同狮子咆哮,震人发聋,“可恶!欺人——太甚!”
“把他给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