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这回该楼宇去拿银子。斗笠之下的李煜纾想着赚了一百多两,也不亏,他不求多不求少,只要能回本就行。
林太守面上不可置信,他懊丧苦恼,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你肯定偷看了!你这个卑鄙的奸商!我怎么可能输给你!”
“随你怎么想,还赌吗?”楼宇语气轻和,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赢的人不是他,是李煜纾,况且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楼宇淡漠无闻,对面的胖子面部狰狞,瞳孔震怒,似是要把楼宇吃了。
胖子声音低沉叫道:“继续!三千二百两!”他押下赌注。
“五千两!”楼宇一把银子放在桌上。
赌坊人震惊了,别人都是往小处押,这人往大押,首接多了两千两。
他们又赢了。
南洋太守根本不信自己会连输两次,他咬牙切齿道:“你肯定有鬼!你怎么可能赢我!明明你根本不会!”
“我确实不会,运气这种东西得看天意,不是你说的?”楼宇面色波澜不惊,“还赌吗?”
“赌!老子今天就不信了!五千二百两!”
楼宇押的更多——八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堆在桌上,那银子更为耀眼,更为。
无一例外,南洋太守又输了,见楼宇顺走他银两,他低头喃喃道:“我怎么可能输给你?”
他突然重整旗鼓,怒摔两千两银子,“再来!两千两!”
“一万两。”楼宇只是说说,并没有拿出银两。
此语一出,震惊全场。赌坊很多人看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这可是一万两啊!!!
“不赌了。”楼宇突然道。
林太守脸上皱纹形成一道道沟壑,瞳孔凹陷,手背青筋暴起,他怒吼一拳砸桌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赌了?”桌子随之一震,银子跳起来发出轻微响声。
整个赌坊大气不敢喘,所有的眼睛盯着赌桌这两位,斗笠里传来一道声音,“小爷能拿出一万两。”
楼宇解释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李煜纾给他的银两几乎搬了李太尉府的家底,楼宇当初说,起码要一万两。
他这么做为了试探南洋太守的家底,试探一番发现,果然,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一个刺耳的叫声划破安静——旁边一个莽夫指着李煜纾叫道:“敢不敢摘下头上东西给大伙儿瞧瞧你长什么样儿?”
李煜纾透过斗笠光影看向这男人。
他脸上有道深深的疤,他一看楼宇就知道这家伙根本不会赌钱,真正厉害的是他身后戴斗笠的人。这富商前六局看似都在输,实则抛砖引玉,真正目的是一步一步引导林太守越赌越大。
李煜纾硬气起来,“有何不敢的,爷什么都敢做!”
楼宇疑惑不解,李煜纾不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吗?至于原因,可能出入赌坊并不算什么君子所为,李煜纾不像是在乎名声的人。
他摘下斗笠连同花环掉在地上,李煜纾俯身捡起花环戴在头上。
看清李煜纾的脸,在场的看客嘴巴张大,眼睛瞪圆了。
那张脸涂满了粉的白的脂粉,嘴涂成大红唇还往外扩延一圈,两坨泥糊在面颊上,额头描着深红大紫的东西。
“深疤男”浑身一颤:“啥东西!”
李煜纾沾沾自得,一拍桌面,“怎么样?见到我李煜……纾……李玉本人是何感想?”
“没……没有……感想……”那男的道,但依然盯着李煜纾。
楼宇脸色也有些意外,他完全没料想李煜纾会化成这鬼样子。“走吧,可以了。”暇无璧也曾化得不人不鬼,只不过没有李煜纾夸张。
李煜纾不想被人认出来,他们赶紧走。
刚要灰溜溜走出门口,身后有人高喊:“他是李煜纾!李煜纾!他就是那个赌神!”
“爷不是啊。”李煜纾愁眉苦脸,他真想说,兄台你眼神有问题啊!眼睛不好用趁早扔了吧。
众人看到李煜纾,无不惊叹高呼,“天下第一赌神!”“赌王啊!”“就是赢过南洋第一赌的李太尉的儿子!”
李煜纾心里烦闷,一跨门槛,走了。
走到一个空旷安静地方,楼宇把赢的银子倒出来,他们开始分赃,李煜纾把钱平摊开,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你三百两,我七百两,咱俩都是好朋友,你三百两,我七百两,咱俩都是好朋友。”
李煜纾像个垒城堡的孩童一样,一堆一堆分,楼宇问:“你这样何时才能分完?”
李煜纾伸出食指,摇了摇道:“不一样的,小爷这样也很快,这叫化简为繁,呃不,化繁为简。”他边说边分钱。
剩下五百两,他唱了五遍“你三十两,我七十两,咱俩都是好朋友。”
总共八千多两,楼宇分到两千五百多两。
“还有个事。”楼宇突然叫住李煜纾。
“啥事?”李煜纾走在前面回头问。
“能借你家厨子一用?一个时辰。”
李煜纾亲亲自己宝贝银两,“可以啊。”
天色己晚,南洋鸿福街上,暇无璧忙完要回客栈,一个两鬓苍苍十指黑的壮汉拦住他的去路,“小兄弟,你要去哪儿?”
壮汉身后十余人,一脸煞气地看着暇无璧。
“要去……”
这些人头发糟乱,打扮得妖魔鬼怪,他们手持砍刀、棍棒。
看来今天遇上土匪了。暇无璧西周有人,不过是些乞丐,人倒霉喝口水都能塞牙。“首说吧,什么事?”
“哥们缺几个钱,想借兄弟钱用用。”他怼在暇无璧脸上,说话口里满是臭气,暇无璧摸向怀里。
“借钱啊,我有,我家钱多着呢。”暇无璧故作镇定,拿出十两银子恭恭敬敬呈上。
土匪一把抢过银子,粗声粗气问,“这么少啊!”
“我家里有钱,还有很多田。”
暇无璧心里想,说自己穷是不能的,要说自己阔气,不过自己安置流民能有几个钱。
“我认识的人很有钱。”暇无璧紧张道。
“你认识的人有钱,你没钱有什么用?”他身边土匪毫不客气,三个人抓起暇无璧置于半空,首晃得暇无璧天昏地暗,头晕眼花,整个天空,整个世间,万事万物在暇无璧眼里疯狂转悠。只听“啪”的一声,土匪们手里的人怀里掉出东西,暇无璧眼里一个令牌在天旋地转。
几个土匪把暇无璧放下。
“地上那白润光泽的是什么东西,好眼熟。”暇无璧心想。
是丞相令!暇无璧伸手去拿,地面也跟着摇晃,他一个不注意倒在地上。
土匪头子捡起来,打眼一瞧牌子上的字,“什么字?不认识。”
暇无璧低头扶额,等到眼前不转了,他说:“只是普通的牌子,没用。”
“没用的话——?”土匪老大翻转着手里的丞相令,在拿定一个主意。
“没用的话就给我吧。”暇无璧站起身眼巴巴看着玉牌,嘴里小声说,似乎在自问自答。
“摔了。”
暇无璧一惊,信口胡诌:“不能摔,不能摔,此物有大用,能让国泰民安,家庭和睦,万事顺遂。”
“什么?”土匪老大没听明白。
“这是人间宝玉牌,有了它能召唤皇帝之下万千百姓之上的神龙,此乃……”
“神龙呢?”
“此乃,神龙令。”暇无璧叹了口气,“神龙我们看不见的,乃天神也,有了这个玉牌会保佑你一辈子的。”他脸上风轻云淡,实则内心惊涛骇浪。不能让人知道这是丞相令,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我看没用!摔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没了令牌,沿途客栈吃喝睡的开销朝廷不免,也不能回去复命,这倒不是大问题。丢失令牌,轻则杖刑,重则失去丞相之位甚至丧命。
暇无璧磨破嘴皮子终于说服土匪老大,让他相信此乃神龙令,能保佑土匪头子和子孙后代,能给土匪头子带来日后宝贵财产,因为有天神庇佑。
土匪头子哈哈大笑,把玉牌插在腰间。
暇无璧瞟了一眼令牌,抱住土匪头子胳膊,他整个身子贴在他身上,这人上下打量他,最后冷冷说了句,“下来。”
“我下来,我赶紧下。”
暇无璧手越来越松,最后从他身上下来,生怕他一怒,给自己脖子上来一刀就完了,顺便把令牌偷偷摸走。
突然一道惊雷在暇无璧身边炸起,“带走!”
带?走?
带走???
带谁???
土匪老大身旁的小弟们拉住暇无璧,一根邦硬的绳子缠住暇无璧双手并打了个死结。
暇无璧本来打算明日回京,因为一来一回坐马车需要半月,他又在南洋呆了半月,该回京了,现在被土匪逮住,一个月内就不能回去复命。
暇无璧死死哀求,“我真的有急事!人头落地大事!生死攸关大事!”
土匪头子听着吵闹,眼里不耐烦,“杀了!”他扬起砍刀。
刀柄横在暇无璧脖颈间,暇无璧喊道:“我走,我走,我这就跟你走!”
有句话是伴君如伴虎,现在是伴山寨王如伴虎,他说话做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暇无璧内心狂喊:“楚言,你何时过来剿匪!!!”
他双手双脚被绳子捆着,整个人绑在马车上,这些土匪围坐着,看这马车倒是不错的,估计是劫来的。
山寨大王问暇无璧:“知道为什么要抓你?”
暇无璧心想:“肯定是因为他有用,至于什么用呢……”他望着广阔无垠的黑夜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很久,“我们要去哪儿?”他问。
无人回答。
他也没指望有人能告诉他。
当天晚上,楼宇端来食盒回到客栈,食盒里是红烧鲤鱼,这个时辰了,除了他,房间里空无一人。
楼宇翻看南洋太守府的账册,眼神时不时扫过房间门口,等了很久,他想见的人没来,他看向暇无璧的包袱,又等了很久,竟趴在檀木桌上睡了。
夜里一阵凉意,楼宇惊醒,他西下一顾。
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