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宇刚要上马车听到身后有人喊,“楼宇,载我一程,我也要去南洋!”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暇无璧背着轻便的包袱,一路跑过来,他站定等待,眼里覆上淡淡的喜悦。
暇无璧跑到楼宇面前气喘吁吁道:“我……我想跟你一块。”
他们同一天去南洋,两个人还能有个照应,况且蹭了好多回,暇无璧脸皮早比城墙还厚。
“好,那便进来。”楼宇拉开车帘抬脚走进马车,暇无璧进入马车,马车内让他呆然。
马车外看着吧……破……马车里看着吧……也破……
但从未见过破成这样的,最能证明马车烂的就是楼宇刚一坐上就听到吱呀一声,坐子怕是快塌了。暇无璧担心自己这么一坐也塌了,就坐他对面,屁股底下吱呀声入耳。
桌子上摆着一叠白色方块糕点,暇无璧认得那物——茯苓糕。
暇无璧手肘靠在桌子上,桌子立马出现裂痕,一副贫穷交集样子,他手肘离开桌面,桌子就变得颠簸不平,暇无璧折了张纸压在桌腿。
楼宇微微勾起嘴角,笑容转瞬即逝。
马车只有暇无璧和楼宇还有外面的车夫。
马车平稳行驶着。
暇无璧顺手拿起一块茯苓糕,咀嚼一会儿,问:“提前准备的?”如果换成桂花糕,他百分百确定是特意准备给他的,但可惜不是特意准备给他的。
“嗯。”
“云平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暇无璧问,云平是大理寺左寺丞,本职工作就是辅佐大理寺少卿,楼宇查任何案子带的都是云平。
“他先走了。”
暇无璧准备的很匆忙,他就怕楼宇走了,蹭不到车了,所以只带了几件过季衣服,以及一本地方志,还有一枚铜钱。
“楼宇,你带多少银两?”
“不知道,没数。”楼宇摸出怀里钱袋子扔给暇无璧,暇无璧接过去,这是一个通体红色的香囊,香囊上也没什么绣图,很朴素。
暇无璧掂量掂量,不算沉重,打开细数,一共三十五两。
不多不少,能应付一段时间。
暇无璧眼里钱很重要,他闯荡江湖那会儿经常过没钱日子,每天想的都是剩下那点铜钱怎么花。
他们己经走了三天,白天赶路,晚上住客栈,没有客栈就在马车小睡一晚,楼宇令牌一放到柜台,马上安排的就是上上房。但楼宇只要一间房,暇无璧要两间房,继而,楼宇脸色像平静的湖面,“两间。”
之后每次住客栈楼宇要的都是两间房。
马车外雨声淅沥,雷声大作,暇无璧道:“下雨了。”
“嗯。”楼宇声音有些担忧。
他总算后悔了,他至少让暇无璧坐一辆好点马车,不能这么破,暇无璧拉开车帘欣赏外面的雨。
雨越下越大,不少雨捎进马车,暇无璧合上车帘,他看楼宇脸色阴沉,以为他担心没带伞:“我带伞了,咱俩打一把。”
天渐渐黑了,暇无璧道:“前面不远处有客栈。”
马车行驶一会儿,一大滴水滴到暇无璧头顶,凉凉的,他摸摸头顶,又一大滴水滴到他手上,暇无璧一挪腚换个地方,他旁边如线一般的水珠缓缓落在马车座椅上,马车外下大雨,马车里下小雨。
还好,这雨估计下不了多久,暇无璧心里安慰不少。
见暇无璧心情尚好,楼宇神情一派冷然,他看向暇无璧头上车顶,水滴凝聚正要顺着木板往下滴,他用一种七分孤傲三分薄淡语气道:“过来。”
暇无璧像霜打了茄子一样坐到楼宇旁边,楼宇道:“是我考虑欠缺。”
“不,坐好一点的马车恐怕半道就遭土匪夺了去,马车虽破,但也轻便。”
天己经黑了,楼宇同车夫道:“车夫,去离这最近客栈。”
夜里,雨停了,马车靠边而停,他们进了客栈。
暇无璧摘下腰间丞相令一把拍到柜台上,声音洪亮喊:“一间房。”令牌乃白玉制成,无论远观还是近观都是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
掌柜看此精美令牌,目瞪口呆。
“两间。”楼宇道。
“一间!”
楼宇不与争执,伸手拿过柜台上的菜牌,扫了几眼。
丞相令一出,住的不是上上房,而是天字一号房,客栈最好房。
“好,一间天字号房。”掌柜笑意盈盈,刚要填下天字号房,暇无璧道:“就要一间普通房。”
他们一路出行所住客栈花的钱挪的都是国库银两,在客栈吃住都是朝廷出。
掌柜十足犹豫,笔不想写,“客官……不……丞相不如考虑考虑?”
“一间普通房,就这么定了。”他看向楼宇,楼宇不语,点头默许。
店小二将暇无璧和楼宇带到普通房,屋里两张木榻,两张床头柜,再就无了。
楼宇疑惑问:“为何要一间房?”
暇无璧倒在木榻上,头枕着双手,他看向楼宇,“就是跟你呆一起才安心啊。”
楼宇嘴角勾起一丝不容易看出的微笑。
就这么过了几天,他们来到南洋,一路上三十五两银子只剩五两。
早在十七年前,刘励勉担任丞相时,尤其注重家乡南洋发展,南洋还是个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刘励勉死后,南洋日渐衰败,甚至税都不能按时交齐。
南洋只有几个摊位,暇无璧买了几个包子,五两尽数花完,至此他们彻底身无分文了。
他一打听米价,那米简首就是天价,很多人家紧闭大门,街道饿殍遍野,他们昏昏欲睡,看到有人来了,不睡了,几十个乞丐扯暇无璧衣服拦着走,几十个乞丐齐声呻吟:“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我己经一个月没吃饭了。”
暇无璧突然明白为何楼宇穿的这么简陋,为何土里土气的,他一身红衣,金线缝制其间,头戴的玉冠是御赐的,腰上玉带也是御赐,比较起来,他似乎更有钱,更能给他们吃的。
他把自己包子全都给他们,乞丐们连连道谢。
一阵争夺,风卷残云,所有包子一扫而光,暇无璧刚要走,接着腿上一紧,他低头一看,几十个乞丐仿佛抓住命根子一般抓住他的腿,他心里惊愣,吃的那么快,几十个乞丐齐声呻吟:“公子,给我们点钱吧,我们一文钱都没有,公子给我们钱吧。”
暇无璧脑子乌泱泱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要完吃的又要钱,他看着很有钱,但没钱。
“求求你给我们些钱吧。”他们也抓着大理寺少卿不放,仿佛是个人都能给他们钱。
“没钱。”楼宇面不改色道。
“公子,求求你给我们钱吧。”他们继续抓着楼宇,没钱就不让人走。
楼宇腿拔不出来,他剑出刀鞘,剑指这些乞丐,寒光闪闪的刀尖距离那个乞丐的脖子只有毫厘,“都说了没钱,还想怎样?”
乞丐吓得纷纷后退,他们哀嚎走了。
暇无璧惊呆了,“这也可以!”
“没有银两只能如此。”楼宇道。
他拉着暇无璧的手上了马车,楼宇对车夫道:“去南洋县令府。”
南洋百姓有说南洋县令贪污,也有说是太守贪污,说南洋县令贪污的人更多些。暇无璧这次要安置流民,也需要这两位大人帮忙。
不能撕破脸。
到底是谁贪污,还是说两个人都贪污,平民百姓的说法也不能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