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有人找……”
有人叩响南洋县令的门扉,南洋县令一拍脑袋想起大理寺少卿要来南洋查案,急忙出来迎接。
一推开门,是两张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人身穿锦衣,另一个人一表穷酸气,他知道身穿锦衣这位一定就是大理寺少卿。
身穿锦衣那位亮出令牌,“我乃萧丞相,特来商谈流民安置一事。”
看此玉牌,张县令摸摸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生怕一个不注意保不住。
“吾乃大理寺少卿,无事。”
张县令心脏提溜起来,表面谄媚说,“丞相和大理寺少卿来我南洋,实在是南洋一大幸事啊。”
他把两位大官请进府里,进入正厅,萧丞相西处打量。
招待客人的桌子的桌腿有个大洞,尚且安稳,听县令说这是深夜被老鼠咬的,县令身上衣服打了很多补丁,府里丫鬟小厮更是如此。
萧丞相装作不解地问:“县令府作为南洋脸面,为何这般模样?”
县令紧张得哆嗦身子,好像面前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他犹豫道:“本官赌……赌钱赌输了,都输完了。”
“赌钱把家底输光了,真是少见,臣此次来为了安置流民,至于开仓放粮,搭建粥棚,还需大人配合,你这把钱都输光了,臣该如何是好?”
县令汗颜:“本官还有一点小钱,没有输完,流民安置本官一定……一定竭力而为。”
萧丞相掩面,故意痛心疾首道:“灾民跑到南洋,张县令不能只扫自己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啊。”
“本官一定好好照顾难民。”
“大人看县令府穷困至此,臣觉得应尽数遣散府里下人,毕竟安置流民更为重要。”
张县令低头不敢看两位大人,“丞相所言极是,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安排,这就安排,这就安排……”
萧丞相和大理寺少卿走后,张县令松了口气。
看到一旁小厮,张县令火冒三丈,举起茶杯朝地怒摔过去,指道:“贱人!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丞相怀疑我了。”
“朝廷也没人提及丞相来是为了安置流民啊,根本没人说丞相要来南洋啊。”
张县令使劲踢了小厮一脚,“没说你就一点儿不知,亏你想的鬼主意,要你有何用?”
出了县令府,暇无璧问楼宇:“你说他赌了多少?”
“云平查了,十两。”
十两输完了……
呃……这可是了不得的“巨款”!
接来几天,暇无璧走访豪绅,赈济米粮,开设粥棚,减免税收,将荒闲田地和官田分给平民。楼宇也跟着暇无璧忙前忙后,他道:“安置流民在先,查案,次之。”
南洋米贵,他们又缺金少银,楼宇只好去湖里抓鱼,夜里,暇无璧回到客栈,一股散发着鱼腥味和苦味的东西摆在碗里,放在桌上。
看到鱼头和横七竖八的鱼刺,暇无璧明白了,这是鱼。这鱼看样子也就下锅煮了一阵,乱铲一会儿然后就捞出来。
暇无璧用筷子夹了一口,吐了出来。
楼宇面不改色道:“别挑剔,有的吃就不错了。”
楼宇咬了一口,“呕。”实在难咽,也给吐出,“下次换条鱼。”
次日,正值傍晚,日头快落入西山。
楼宇抓了很多鱼卖给船家女,他很少买东西,所以只要给钱就把鱼给人家,船家女给了他几文钱,几文钱连个馒头都买不起,他知道。
“鱼该怎么做?”他问。
船家女笑道:“小郎君啊,鱼要去胆,辅以葱姜蒜,酱料,才能不苦不腥。”
一听要去胆,“不会,麻烦。”
“郎君可不要嫌麻烦。”
楼宇将鱼提起,“托姑娘个事,帮我给鱼去胆。”
楼宇提着鱼去客栈,锅里淋入油,鱼滚下锅,滋滋响,油飞溅楼宇身上,他笨拙地铲来铲去,加上葱姜蒜和酱油。
“这次一定可以。”他心想。
晚上,暇无璧回来,他瞥了瞥桌子,桌子上有一盘鱼。
暇无璧坐在木椅上吃了一口,咀嚼一会,嘴里吐出一块硬硬圆圆的东西,他吐在桌上,屋里暖光照在那圆圆的片状东西闪着五颜六色的光,“鱼鳞。”
楼宇吃了一口吐出来,“湖里的鱼咸。”
听闻南洋太守好赌,常在南洋赌坊出没,赌坊里人声嚷嚷,那是当地最大赌坊。
一圈人围着一张桌子,桌子两边有两个人作赌,他们摇着骰子,屋里的人齐声吵闹:“小还是大?”“比大还是比小?”“比小?”“小,赢了!”
看了许久,楼宇问暇无璧,“你会吗?”
“不会。”
“你会吗?”楼宇问云平。
“不会。”
“楼大人你也不会?”云平反问楼宇。
“我也不会。”
“我要是会何必当什么大理寺少卿,日日去京城赌坊赌钱便是,谁赌艺高超?”
云平道:“那必然有,有个人被称为‘天宦第一赌神’,他就在南洋,他就是李太尉的儿子李煜纾,此人爱好斗鸡,不常与人作赌,但赌技绝对非常好。”
“找他!”
李煜纾——纨绔子弟,但有机智在身,从赌神就能看出这点。他从不作赌,常在人身后戴着黑色斗笠,一步步指导博戏,竟不费吹灰之力赢了南洋第一赌,从此他“天宦第一赌神”的名头不知如何跑出来,名声大噪。
但他为人甚为低调,从不承认自己赌技。
楼宇和云平去李太尉府,他刚要同门前两个守门人说要见李煜纾,门猛地被人打开,开门这人是李太尉的儿子李煜纾,他一脸鄙弃看向门前这俩人,“有什么事?”
楼宇问:“李公子会玩骰子么?”
“那玩意爷不会,你们找错人了,出去重找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
过了很久,李煜纾斗鸡无聊,随口问:“他们走了没?”
小厮弱弱道:“己经进来了。”
“啊?进来了?你不会赶出去?”
“赶了。”
“赶了还赶不出去?”
看到楼宇和云平两位尊容,他指着小厮隔空喊:“你,你你你,干什么吃的啊,啊?看什么看,放什么阿猫阿狗进来,以后这样的人轰出去得了。”
小厮忙道:“是是是。”
楼宇掏出腰间令牌,举到近旁:“吾乃大理寺少卿楼宇。”
李煜纾好奇看向令牌,令牌上大写“大理寺少卿”,他擦擦眼,还真是,立马怂了,“原来是楼少卿啊,找爷什么事,额,不,找鄙人什么事啊?”
“你去赌坊与林太守赌钱。”
“原来是去赌钱啊。”李煜纾低头玩弄着蛐蛐:“那你可找错人了,本公子多年没跟人博戏了,早忘得二干三净,一干三净,二干二净,啥词来着,哎呀,反正就是忘了。”
“那李公子身上那枚骰子作何解释?”李煜纾锦帕上挂着一枚骰子,那骰子有些老旧,用了有段时间了。
他摘下骰子,抚摸一把,“闲来无事,拿来玩玩,楼少卿要是看着喜欢,本公子可以忍痛割爱。”说完,手伸向楼宇,手心躺着骰子,“本公子一介积极向上一无是处好人,不去赌坊这种乌烟瘴气地方。”
“你不去,教我。”
“不教!本公子的赌技传……传女不传男!”
“什么传女不传男,素来都是传男不传女之说。”
“没有,本公子便开了这先河,本公子就喜欢小姑娘,对于楼少卿这种大老爷们提不起兴趣,除非楼少卿穿女人衣服绕整个南洋走一周,本公子就把必胜玩法通通传授,如何?”
“不需要你把赌技通通教我,我跟南洋太守作赌,你只需要在我身侧旁敲侧听即可,赢的钱咱俩五五分。”
“三七分,我七你三,你收获名利,我只要银两。”
“可以。”
“就这么敲定了。”
“还需要你帮个忙。”
“啥子忙需要爷帮?”
楼宇垂下眼眸,他心中暗喜,这才是求人该有的态度嘛!
“我没有银两。”
“我给我给,要是输了楼少卿可要补给我,多年不赌,赌技生疏了。”
“可以。”
赌坊外,李煜纾对楼宇说:“你看爷做的花环如何?”
楼宇打眼一瞧,是梨花和桃花还有草叶编成的花环,有句话叫“人间西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他这些花都是在山上摘的,楼宇淡淡道:“花哨。”
李煜纾毫不为意:“花环花里胡哨,楼少卿说得好。”
他戴了个花花绿绿的斗笠,斗笠上还有个花环绕头一周,香气从他头上飘来。
进入赌坊,赌坊乱哄哄的,那时楼宇第一次见识到李煜纾的赌技,生于自己,浑然天成。冷静自若,仿若天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