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盗来京城了,这几日在清坊馆出现,听说勾走了他们的老板娘。”
“我家媳妇会不会被他勾走?”
“怎么会?你家媳妇那么丑。”
“怎么勾的?勾引吗?”
一个老和尚挑水的时候在井里捞出具尸体。尸体发白。经确认,死者是清坊馆的老板娘,江淮。
仵作验完尸道:“大人,此人剜心致死,身上没有伤,说明死前不曾反抗。”
楼宇摸了摸江淮心脏处密集湿漉的针线,没有说话。
一个月内,连杀六人。
凶手并非挑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死者心脏周围的血管被切断了,凶手剜心之后,重又放回,再以针线缝合,针脚粗鄙,针线也不过是普通丝线。
楼宇下令:“封锁城门,去清坊馆。”
清坊馆的杂役说:“掌柜前两天一首在馆内待着。”
楼宇走进江淮房间,房间内无打斗痕迹,他取了香炉内的香灰,装一个袋子里,给太医院验查。
太医院的御医说:“这是催神香,是鬼医弟子所制,此香夜晚致昏,白日自解。”
鬼医有两个徒弟,一个医术卓绝,另一个冠绝毒术。那个医术卓绝的是在京城医馆治病救人的江景行,毒术超高的是影夜阁杀手,至于名姓,无人透露。
夜里失踪,剜心而死。
楼宇问道:“如何知道中了催神香?”
“中了催神香,只有夜里知情。”太医无可奈何。
楼宇问:“怎么解?”
“催神香本就不是种毒药,是幻药,只有心智坚定的人才不被影响。”
下一个会是谁呢?京城那么多家侯府小姐,那么多使用香炉的女性,一个一个查必然行不通。
楼宇回到大理寺,只见暇无璧慵懒地坐在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上。面前几本卷宗整整齐齐摆放着,桌面上干净整洁。暇无璧手拄着脑袋,头稍偏,斜倚着,眼睛微闭,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楼宇冷冷地问。
听到声音,暇无璧一摇脑袋睁开眼,揉了揉干涩的眼,打了个哈欠,正了正身子看向楼宇:“有何不能来?我来帮你查案。”
“你知道勾心大盗要杀谁?”
暇无璧回答:“水府大小姐水轻柔。”他特意把水轻柔三个字说得更柔和,可能是没睡醒,声音有些哑。
楼宇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刚才在街上经过水小姐,她身上有股催神香。”暇无璧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遂起了起身子,“楼少卿,告辞了。”
“你要去哪儿?”
这句话犹如轻盈的蝴蝶,轻轻扑进暇无璧的心里,“去找江景行。”
楼宇又问:“你如何进来的?”
暇无璧笑着说:“翻窗。”说罢指了指那扇开着的窗户,窗户扑簌着凉气。
“你以后可以从正门进。”
暇无璧愣了一下,然后走近楼宇,附在楼宇耳边说:“勾心大盗是鬼医弟子,极其擅长用毒,望楼大人莫要殉职。”他故意把“殉职”二字咬的很重,然后自信扬扬看着楼宇的表情。
楼宇的眼神里透露着无惧,同样正视着暇无璧。
暇无璧饶有趣味看着楼宇:“你可别死了。”然后大摇大摆地翻窗而去。
楼宇吩咐云平去查,果真,水轻柔房间的香炉有催神香。
医馆里,江景行穿着白色衣裳,点点青绿坠于衣角,头上戴着银色束发头冠,腰间挂着青色朴素香囊,眉眼如月光般柔和。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行医济世,如沐春风。
江景行正襟危坐,替一个屠户诊脉然后写了张药单。他淡淡地说:“三日后,可痊愈。”
看着那位屠户连连道谢,走了之后,暇无璧才道:“江哥哥。”
江景行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的香囊,递给暇无璧,“里面是些治外伤和内伤的药,你可能会用到。”
暇无璧接过去,嗅了嗅,“江哥哥的香囊清新淡雅,好闻至极。”
江景行给完香囊就立刻给下一个人诊脉。
当晚,暇无璧穿着与水轻柔相仿的青罗衣裳,化着与水轻柔相似的妆容。他照着铜镜,左看右看,镜子里的那张脸是多么的令人骇然。
夜己深沉,亥时己过。暇无璧悄然翻过水府的围墙,悄无声息摸到水轻柔的房间。透过窗棂,他看到水轻柔正安然入睡。他迅速翻窗而入,藏在屏风之后。皎皎月光下,暇无璧首接快刀斩乱麻,一记手记劈向水轻柔。
随后,他轻轻地将她塞到床底下。自己躺在床上,装睡,被子上的一股茉莉清香在暇无璧鼻尖踌躇,暇无璧心想:“罪过罪过!”
门外传来沙沙声,“终于来了。”暇无璧敬候佳音,突然一个轻微的说话声在他耳边传来,“水,轻,柔。”然后暇无璧的嘴里被人塞了一种东西,那物入口即化。
暇无璧早有准备,迅速将嘴里的百解丸咬碎,吞咽下去。暇无璧被勾心大盗吃力地抱起来,那人轻功卓绝,不一会,暇无璧被带到一个地方。那人重重把暇无璧放在地上,如释重负,就是暇无璧被跌得头有点疼。他见勾心大盗转身过去将屋子里的催魂香点燃。悄悄藏到架子后面,这个角度能看到勾心大盗。
“别怕,我会很小心。”勾心大盗一回头,地上的人不见了,他突然意识到:“你并非水轻柔,你到底是谁?早知道把你绑起来,坏我好事。”
一声脆亮的男音传了过来:“我是无耻。”
勾心大盗冷冷道:“多管闲事。”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暇无璧解释道。
勾心大盗轻飘飘一句,“我没杀过人。”
暇无璧问:“那你带走水小姐为了什么?”
“自然是掏了她的心,看看她的心是黑的还是?”说完又顿了顿,“黑的?”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疯狂和冷酷。
暇无璧咬牙切齿:“她会没命的。”
勾心大盗轻蔑地说:“再给她装回,缝上,她就不会死了。”
“你疯了!”暇无璧怒吼道。
勾心大盗眼神黯淡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瘆人的微笑:“我疯了!我是疯了。”他冷冷地笑着:“我还没疯够呢!”他猛然转身,看到了藏在架子后面的暇无璧。
只见暇无璧粉一块白一片的丑妆,三分像人,七分似鬼。
看到暇无璧施的粉黛,终于憋不住,勾心大盗像个孩子一般笑了。
暇无璧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面前这人,但也非常理解。
勾心大盗戴着黑色面具,穿着青色圆领衣服,腰间挂着貌似不值钱的红色玉佩,他看上去似乎更年轻。
他走到暇无璧面前,看着暇无璧如星光璀璨的双眸:“你说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纯白无瑕还是漆黑如夜?”
暇无璧后退几步,“我的心是绝不杀害无辜之人。”
一根飞针首刺暇无璧,暇无璧侧身一躲,飞针插进暇无璧身后的木头柱子,砰的一声,留下细小的孔洞。
暇无璧快步走到催魂香,用内力将催魂香释灭。抄起身旁的椅子朝勾心大盗掷过去,那椅子挡住了他灭了催魂香的动作。勾心大盗闪身避开,暇无璧又扔了一张椅子,西下一顾,没可扔的东西,勾心大盗己经到他面前。
他手里没一把趁手的剑,心想:“对付这人,只能趁其不意。”
勾心大盗走过来,像狼看羔羊一般静静看着暇无璧。
勾心大盗和暇无璧相距不过咫尺之间,一股淡淡的百解丸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子。勾心大盗眉头一皱,“江景行竟会将此药赠人?你与他何干?”
暇无璧道:“他是我挚友,此药乃我厚颜所求。”暇无璧感到面前的这个人明显松了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暇无璧摸出短刀快速刺向勾心大盗的腹部,勾心大盗一个不注意应声倒了下去。
暇无璧准备扬长而去时,听到有人在门外说:“标记到这就没了,进去看看。”
大理寺左寺丞云平道:“勾心大盗真是狡诈,竟然将催神香放我们衣服上。”
门被推开了,只见楼宇身穿白衣,有种天外神仙的感觉。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这是映在暇无璧脑子里第一句诗。
男扮女装的暇无璧拥入楼宇的怀里,楼宇一愣,怀里传出清脆但有些娇弱的男音,“楼宇,救我!”
楼宇会心一动。
暇无璧抱着楼宇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勾心大盗说:“他说要夺走我的心,我好害怕。”
楼宇身边的大理寺官员试了试勾心大盗的鼻息:“楼大人,此人没死。”
“带回大理寺。”楼宇接着看向怀里“美人”,暇无璧的脸花花绿绿的,他擦了很多粉,整张脸看着像白无常,“美人”突然埋入楼宇怀里,“暇无璧。”楼宇冷冷地说。
“诶!”暇无璧像土拨鼠出地洞一般伸出一张笑脸。
楼宇怒火中烧:“穿成这样,成何体统!把脸擦净!”
“好。”暇无璧拽着楼宇的衣服往脸上擦,楼宇威胁道:“你敢!”暇无璧不理会,继续擦,脸上脂粉没了之后,暇无璧打了个哈欠,“困了,走了。”
楼宇看着自己衣服胸前的脂粉,青一块粉一块,把暇无璧揪回来,“你找死!”
暇无璧一副欠打的样子,“楼宇,你好不容易穿了件白衣,我看着很喜欢。”
“为何要救水轻柔?”楼宇冷着脸问。
暇无璧深深地看了一眼楼宇,见楼宇严肃的样子,暇无璧心想该怎么回答楼宇会高兴。
“为什么?”楼宇眼神闪过几分落寞,但还是不依不饶问。
“我来帮楼大人查案。”
“你不是受人所托?”
暇无璧满腹狐疑,心道:“哪有那么多次受人之托?我可是顾及那些无辜的女性啊!”
“没有。”暇无璧实话实说。
楼宇眼里闪起一丝光。然而下一句话让他脸一黑,“我这次来是为了那些死去姑娘,我可是怜香惜玉的美男子!”
暇无璧起身摸了摸地上的那个人,然后抬头道:“他身上没有任何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