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孔雀胆毒针扎破的指尖,看血珠在宣纸上洇出一朵红梅。高力士今早送来的六尚局联名状就摊在案头,字字句句都在控诉我"牝鸡司晨"——尚宫局带头罢工,尚服局扣着夏衫不送,连尚食局都敢往贵妃殿送馊饭了。
"这是尚功局连夜赶制的。"秋棠把鎏金食盒重重撂在案上,掀开盖子窜出一股酸臭味。本该装着樱桃毕罗的漆盘里,躺着半块长霉的胡麻饼,饼上用糖霜歪歪扭扭写着"妖妃"二字。
夏蝉抖开尚仪局新送来的《女诫》抄本,每页空白处都画着滑稽的猪头。冬儿突然指着窗外惊呼:"娘娘快看!"十二只染成靛青的纸鸢正飘在宫墙上空,每只都拖着"清君侧"的帛书——那靛青色与昨夜陈美人殿中的密信如出一辙。
我抓起案头胭脂盒,蘸着指尖血在铜镜上画柱状图。尚宫局历年贪墨的银钱、尚服局克扣的衣料、尚食局虚报的食材...血迹在镜面蜿蜒成赤红的河流,最后汇聚成三个狰狞大字:凭什么?
"就凭这个。"我把染血的账册拍在秋棠怀里,那是藏在《五年高考》里的复式记账本,"去把六尚二十西司的女官都'请'来,就说本宫要开个美妆分享会。
十二位女官迈进殿门时,我正用螺子黛在绢布上画饼状图。尚宫周嬷嬷盯着我指尖翻飞的胭脂刷,鼻翼翕动得像嗅到血腥的秃鹫:"娘娘若是要讲《女则》,老奴倒能指点一二。"
"今儿咱们讲更实用的。"我甩开三尺长的素绢,胭脂混着金粉泼出炫目图案,"这是去年尚宫局领用的银丝炭数目。"朱红色块突然暴涨,"而这是各宫实际领取数——"金粉勾勒的曲线陡降,缺口处足以吞下半座兴庆宫。
周嬷嬷的护甲掐进紫檀椅背:"空口白牙的,娘娘拿什么作证?"
"那就看看实物。"我掀开提前备好的木箱,尚功局私藏的鎏金香炉、尚服局克扣的蜀锦、尚食局倒卖的昆仑紫瓜接连滚落。冬儿适时递上盖着六尚印鉴的"破历",那是唐代原始的出入库记录,每处涂改都残留着白矾痕迹。
"用火烤烤?"秋棠举着烛台逼近周嬷嬷衣摆。老妇人突然暴起,镶宝石的护甲首刺我咽喉:"妖妃休要祸乱宫闱!"
薄荷味的防狼喷雾抢先漫开。在一片咳嗽声中,我抖开最后一张绢布——用胭脂复原的"木契"凭证上,清清楚楚烙着六尚掌印的私章。这是唐代的原始发票,两边榫卯对不上就是铁证
当夏蝉领着十二个满脸雀斑的小宫女进殿时,尚仪局女官突然软了膝盖。这些孩子举着的铜镜里,映出女官们私藏的南海珍珠簪、袖袋里的胡商银票、甚至周嬷嬷藏在抹额里的田产地契。
"上月你们克扣小宫女的胰子,逼得她们用淘米水洗脸。"我蘸着胭脂在周嬷嬷额头画叉,"却不知铜镜最是诚实——"话音未落,秋棠己扯开尚服局女官的腰带,噼里啪啦掉出十几把库房钥匙。
最年轻的尚寝局女官突然跪下,捧出个雕花漆盒:"妾愿戴罪立功!"盒中靛青密信与陈美人遗留的一模一样,收件人竟是安西都护府某位将领。信纸边缘还粘着半片石榴花瓣——和春桃失踪那日簪子上的如出一辙。
更漏声催到身时,我着突然刺痛的指尖。孔雀胆的毒明明被孙太医暂时封住,此刻却顺着血脉游走。妆奁铜镜突然映出诡异画面:本该空无一人的殿外回廊上,有道戴幂篱的身影正用靛青颜料在柱上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