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青瓷残语

**十一月初·临城国际会展中心**

林小满托着定窑白瓷盏的手微微发颤，镁光灯在展柜玻璃上折射出细碎光斑。这只北宋刻花盏的修复评述本该由陆川来做，此刻他却站在展厅暗处，与穿香云纱旗袍的女人低声交谈。

"釉面开片走向与胎体裂痕存在13度夹角。"顾明城突然出现在她身侧，龙井香盖过雪松气息，"明显是二次烧造时窑温不均所致。"

林小满瞥见他胸牌上的"特聘顾问"字样，后退半步撞进展柜。陆川的目光如蛛丝缠过来，他身侧的女人正把玩着翡翠镯子，腕间红绳玉坠随动作时隐时现。

"小心。"顾明城扶住她后腰的手被陆川截在半空，两个男人的腕表在射灯下相撞，发出沉闷的金属响。

"林同学该去准备修复演示了。"陆川递来温热的参茶，杯壁凝着水珠滑入他手套与袖口的间隙。林小满注意到他今日换了皮质手套，边缘隐约露出烫伤的褶皱皮肤。

**文物修复演示区**

林小满将青瓷残片浸入去离子水时，观众席传来骚动。穿唐装的老人拄着虬龙杖入场，身后跟着抱锦盒的少女。老人胸前的怀表链泛着诡异的铜绿，表盖上葡萄藤纹与陆川那只如出一辙。

"这是扬州文物局的周老。"苏雨晴凑近耳语，"听说他手里有批陆家旧藏……"

林小满手一抖，镊子尖在瓷胎上刮出细痕。观众席的周老突然起身，虬龙杖重重敲在大理石地面："这枚玉壶春瓶残片，可是出自景德镇仿古窑？"

全场哗然中，陆川稳步上台。他摘下手套的瞬间，林小满看见他掌心未愈的伤口绽开在瓷片边缘："胎土中的长石成分与元代官窑相差4.7%，釉料配比多出3克草木灰。"

周老的笑声像砂纸磨过青砖："不愧是陆怀瑾的养子。"他示意少女打开锦盒，霉味混着龙脑香涌出——褪色的蓝印花布里，躺着半块烧焦的银杏书签。

**深夜·地下藏品库**

应急灯将人影拉长投在保险柜矩阵上。林小满用苏雨晴复制的门禁卡刷开B-17柜，寒气裹着陈年墨香扑面而来。泛黄的《陆氏藏书目》扉页上，赫然钤着蝙蝠衔铜钱火漆印。

"1998年9月借出《诗经正义》两卷，借阅人周慕云……"她手机镜头扫过借阅记录，突然照见柜角阴影里的唐装衣角。

虬龙杖破风袭来时，雪松香漫过鼻尖。陆川将她扯进怀里转身，杖头青铜兽首擦过他耳廓，血珠溅在古籍扉页上。怀表链缠住周老手腕，表盘玻璃在拉扯中碎裂，永远停摆的指针指向9点47分。

"把东西给我！"周老眼底泛着癫狂，"当年就该让你们父子葬身火海……"

警报声撕裂寂静，纷沓脚步声自走廊逼近。陆川将她推进通风管道，染血的手掌最后拂过她颈间玉坠："沿着红色标记走，去找顾明城。"

**次日·城中村旧书店**

林小满攥着染血的借阅记录蜷在阁楼，樟木箱里传来顾明城翻找档案的响动。他后颈的疤痕在昏黄台灯下宛如蜈蚣："周慕云是陆怀瑾的师弟，二十年前因倒卖馆藏文物被除名。"

泛黄的《文物鉴定报告》滑落在地，火灾现场照片里，焦黑的银杏书签与周老展示的残片完美契合。顾明城突然捏住她手腕："你可知陆川为何收养你？"

阁楼木窗被夜风撞开，细雨裹着梧桐叶扑进来。林小满看着照片边缘模糊的男孩身影——七岁的陆川攥着烧焦的红绳，身后是抱着《诗经》残卷的陆怀瑾。

"因为你是唯一能修复陆家古籍的人。"顾明城虎牙咬破了下唇，"他接近你，不过是想……"

玻璃爆裂声截断话音，燃烧瓶在书堆里炸开烈焰。浓烟中，林小满瞥见虬龙杖的铜兽首，以及周老身后那个抱锦盒的少女——她腕间的红绳玉坠，正泛着与自己颈间残玉相同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