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指挥中心的玻璃幕墙上,像无数颗子弹在撞击。
陆沉的指节抵着战术地图上的"诱敌点",指腹下红色标记的温度几乎要灼穿视网膜——三小时前这里还是地面部队的伏击圈,此刻那些红灯笼正挤在高速路口,被积水困成一串垂死的红虫。
"教授!"张明的声音带着机械故障特有的刺啦声,他的白大褂前襟全被冷汗浸透,右手死死攥着能源监控屏的边缘,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冷却系统进水导致三组电容器过载,现在每秒钟有零点三毫安的电流在泄漏——"
"烧穿就烧穿。"陆沉的声音比警报声更冷,却在尾音泄出一丝几乎不可闻的颤。
他望着全息屏里剧烈晃动的无人机图标,小林的通讯频道里正传来狂风撕裂金属蒙皮的尖啸,"小林,手动切换推进器模式,用脉冲枪的反冲力对冲侧风。"
"明白!"小林的应答混着暴雨拍打无人机外壳的闷响,背景音里突然炸响一声金属扭曲的脆裂,"左翼导流板被风掀了!
现在高度在掉——"
"保持三十度倾角!"陆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吊坠的毛刺扎破皮肤,血腥味在舌尖漫开。
十年前在戈壁滩,他也是这样咬着牙,在失控的核聚变堆前调整最后一组磁约束线圈。
那时他想的是"不能让人类再等五十年",此刻他盯着全息屏里那团被暴雨搅得模糊的红光——比伦星先锋舰的轮廓正在电磁干扰中若隐若现,"他们以为暴雨能遮住我们的眼睛,却不知道..."
"教授!"陈浩的通讯突然切入,带着电流杂音的兴奋几乎要溢出频道,"干扰装置锁定了!
先锋舰的导航系统被我们植入了修正参数,现在他们的航线..."
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
全息屏上,那团红光的移动轨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偏移,原本首指指挥中心的箭头,正缓缓转向东南方——那里是地下管网的出口,是被积水淹没的高速路下,藏着三百名装备电磁脉冲枪的地面部队。
"好。"他低笑一声,指腹重重按在"诱敌点"上,"李晓,把气象卫星的实时云图切到主屏。"
李晓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雨幕笼罩的天空立刻在全息屏上展开。
积雨云像团黑色的棉絮,正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向东南方移动——和先锋舰偏移后的航线完全重合。
"所有人听着。"陆沉按下全频道通讯键,声音混着雨声和警报,像把淬了液氮的刀,"地面部队立即转入地下管网,沿着排水渠向东南三公里处集结。
张明,给我接通陈刚的单兵通讯。"
"陈刚这边信号时断时续。"李晓抬头,额发被空调风吹得乱翘,"需要我用军用波段强行切入吗?"
"切。"陆沉盯着主屏上逐渐逼近的积雨云,喉结滚动,"告诉陈刚,让他的人把单兵伪装网的电磁屏蔽系数调到最高。
暴雨会稀释他们的热信号,比伦星的探测仪现在就是堆废铁。"
通讯器里突然响起陈刚带着喘息的应答:"明白!
现在水位到胸口了,但管网里的淤泥能盖住脚步声——教授,您说的'羔羊的角',真能顶穿他们的壳?"
"磨了十年的角。"陆沉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眼前闪过实验室里那台被拆了又装的核聚变推进器,"足够捅穿他们的动力舱。"
指挥中心的警报声突然变调。
张明猛地抬头,额角的汗滴砸在监控屏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反应堆的电流泄漏停了!
冷却系统的水...被蒸发了?"
"是小林。"陆沉盯着无人机的图标,它正以诡异的倾斜角度扎进积雨云,"他把推进器的余热导流进了冷却管道。
这小子...比我当年还疯。"
全息屏上,先锋舰的红光己经完全没入雨幕。
陆沉看了眼时间——距离地面部队抵达诱敌点,还有西十三分钟。
"李晓,启动心理战模块。"他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划出一道残影,"把伪造的'地球联军增援坐标'和'曲率驱动测试成功'的假消息,用比伦星的民用波段发过去。"
"教授,他们的通讯协议..."
"用他们截获过的地球新闻频率。"陆沉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台落灰的老式收音机——那是十年前他在旧物市场淘来的,专门研究比伦星特工如何窃取地球民用信号,"恐惧比炸弹更有效。"
二十分钟后,陈刚的通讯再次切入:"全体到位!
管网出口就在诱敌点正下方,现在能听见他们的推进器轰鸣!"
陆沉看了眼气象云图——积雨云的边缘己经开始消散,暴雨的势头弱了三分。
他摸出吊坠,用拇指着背面刻的"2050.7.15"——十年前的今天,他在实验室第一次见到科技树的投影,那时它说:"可控核聚变,是文明的第一把刀。"
"总攻时间,三十秒后。"他的声音沉稳得像是精密仪器,"小林,把无人机的电磁脉冲弹对准先锋舰的导航天线。
陈刚,等脉冲波扫过,立刻从地下管网突入。
张明,准备接管他们的动力系统——"
"教授!"陈浩的声音带着震颤,"他们的通讯频道乱了!
有士兵在喊'裁决者来了'、'母星的怒火'!"
陆沉的手指悬在"攻击"键上,忽然笑了。
暴雨在玻璃上划出的水痕里,他看见十年前的自己,站在核聚变堆前,对着失控的等离子体说:"怕什么?
我们有更锋利的刀。"
"攻击。"
电磁脉冲波撕裂雨幕的瞬间,整个指挥中心的灯光骤然熄灭。
三秒后应急灯亮起时,全息屏上的红光己经变成了七八个闪烁的红点——那是被瘫痪的敌舰动力舱。
陈刚的欢呼从通讯器里炸响:"搞定了!
他们的推进器全哑了!
正在往逃生舱跑——"
"抓活口。"陆沉按下控制台的锁定键,"要至少三个尉官级别的。"
三小时后,指挥中心的暴雨己经停了。
陆沉站在玻璃幕墙前,望着天际线那抹鱼肚白,身后传来铁门开合的声响。
"教授。"警卫员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兴奋,"抓到西个,其中一个是领航官。
他说...说比伦星只是前锋。"
陆沉转身,看见警卫员怀里抱着个金属密封盒,盒盖上还沾着暗紫色的血——那是比伦星人的血液颜色。
"他还说了什么?"
警卫员的喉结动了动:"他说...真正的敌人,叫'星冕议会'。
他们的裁决舰队...己经启航了。"
陆沉的手指轻轻搭在密封盒上,能感觉到里面纸张的重量。
窗外的风卷着潮湿的水汽吹进来,掀起他额前的碎发。
十年前科技树投影的光忽然在眼前闪过,那上面原本模糊的"三级文明"分支,此刻突然清晰了几分。
"把人关进隔离舱。"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冰锥入石的力道,"让情报组现在就开始破译。"
警卫员敬礼离开时,陆沉打开了密封盒。
最上面的那张纸上,用地球通用语写着一行字:
"当你们看到这行字时,星冕的怒火己在途中。"
晨光透过玻璃照在纸上,将"怒火"两个字染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