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晨雾散去时,陈砚正替少年擦去嘴角带紫纹的血渍。
老丈用破布裹着炊饼塞进少年怀里,絮絮说着“你娘定是撑着等你”,可陈砚的目光却被前方山梁上那抹刺目的红勾住了——十里红绸铺在青石板上,像条浸血的蛇蜿蜒至山脚,最前头的婚轿正缓缓驶来。
“陈郎。”白九娘的指尖突然发冷。
她腕间的百花环本因方才斩妖泛起焦痕,此刻却簌簌抖着,所有花瓣竟齐刷刷压下花茎,如活人跪伏般朝着婚轿方向垂首。
她喉间发紧,声音里裹着惊惶:“花灵在颤……那轿子里的新娘,魂魄被抽走了。”
陈砚的瞳孔微缩。
他记得方才废村井底浮起的契约,任瑶与青鳞王的蛇形印纹还烙在眼底。
山风掀起半幅轿帘,绣着并蒂莲的锦缎在血光里泛着暗紫,那红不是喜红,倒像被千盆血浸透了,在阳光下渗出细密的水痕——是尸水。
“叮——”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陈砚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关键事件触发:血月婚轿】
【选项一:截轿验尸(消耗10点文运,可获取《礼记·丧大记》残篇)】
【选项二:随行观察(消耗5点浩然气,触发隐藏线索“婚轿仪轨异常”)】
【选项三:以礼问心(需诵读《礼记·昏义》原文,验证儒道心境)】
陈砚的拇指着掌心未愈的血痕。
他想起方才任瑶用“孝道”做的局,想起废村老妇吞药时浑浊的眼——这婚轿若真是“礼”,不该是吃人的模样。
指尖掐住腰间玉牌(那是菩提祖师赐的“守正”牌,刻着“礼者,天地之序也”),他喉间滚出低吟:“《礼记·昏义》有云:‘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也……’”
话音未落,轿内突然传来裂帛声。
绣着并蒂莲的锦缎“唰”地崩成碎片,血雾裹着青灰色骨茬喷涌而出。
任瑶的身影从中踏血而来,月白道袍被染成暗红,发间蛇形金簪正滴着黑血:“好个‘以礼问心’,当年你娘也是这么说的——她挡在我剑前,说‘礼不可废’,可最后呢?”她指尖凝聚的噬光珠碎片泛着幽蓝,“这婚轿是为谁备的?你猜猜看?”
血雾中浮现金漆“弑”字,陈砚眉心突然灼痛。
那枚自穿越便存在的血月印记竟泛起红光,与空中“弑”字共鸣,像有根烧红的针在颅骨里搅动。
他踉跄半步,苏清梧立刻扶住他胳膊,星盘在掌心发烫——盘面上的血光正顺着东南方的纹路疯长,最终凝出“女儿国王陵”西个血字。
“国主说……”
尖细的女声从轿后传来。
陈砚抬头,这才发现原本空荡的山梁不知何时立满了宫女。
她们穿着月白宫裙,发间插着血月灯笼,灯笼里的火不是红的,是渗着紫斑的黑。
为首的宫女跪下来,额头抵着红绸:“血月婚宴需新血献祭,要取未婚处子的魂……”她的脖颈突然诡异地向后折去,黑血顺着下巴滴在红绸上,“要取……弑天者的血……”
“百花障!”白九娘的百花环突然爆发出璀璨金光。
桃花、菊花、山茶层层叠叠堆成屏障,最外层的花瓣上竟凝出“弑天者”三个大字——那是她方才用《孝经》剑气斩任瑶时,陈砚念的“天地之性,人为贵”引动的文运显化。
任瑶的噬光珠碎片撞在花障上,溅起火星,她却笑了:“你娘挡下的那剑,本是要杀太阴星君的!她以为自己是替师殉道,可你师父当年——”
“住口!”陈砚心口一热。
他体内那枚自穿越便沉睡的圣胎突然迸发金光,金色光流顺着经脉窜向喉咙,竟将任瑶的话生生截断。
他摸出方才从井底捞起的契约,孝经残页正从契约里滑落——残页在金光中燃烧,灰烬飘散后,内页竟显出血字:“弑天者当以孝为刃,斩尽虚妄之礼。”
“陈公子!”
清冷的传音突然撞进识海。
陈砚认得这是女儿国裴昭仪的声音,她曾在陈砚替女仵作翻案时递过谢帖:“国王正在王陵地脉上跳祭祀之舞,需在子时前——”话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掐断。
陈砚抬头看天。
原本圆如镜面的血月不知何时裂开道缝隙,像块被摔碎的红玉。
缝隙里隐约游着青灰色的影子,蛇鳞在血光中泛着冷光——是青鳞王!
他想起废村青鳞王赠的山茶玉佩,想起契约上的蛇形印纹,喉间泛起腥甜。
“陈郎,血月的光……”苏清梧的星盘“咔”地又裂道缝,她指着血月裂缝,“在往你脚边聚。”
陈砚低头。
不知何时,红绸上的血渍正顺着他的鞋边蜿蜒,像无数条小蛇在爬。
更远处,血月裂缝里的蛇影突然剧烈扭曲,像是在挣扎着要冲出来。
他能听见细碎的鳞片摩擦声,混着青鳞王低沉的嘶吼,却听不清内容。
白九娘的百花障突然出现裂痕,任瑶的噬光珠碎片正一点点啃噬花瓣。
陈砚攥紧掌心的契约,圣胎的金光更盛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下往上涌,像是被血月唤醒的古老诅咒,又像是被压抑了千年的冤魂。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
原本朝着婚轿跪伏的百花突然全部扬起花茎,指向血月裂缝。
白九娘惊呼:“花灵在说……有东西要出来了!”
陈砚的脚踝突然一凉。
他低头,看见红绸下渗出一缕血雾,正顺着裤脚往上爬,像是有生命的活物。
血雾里隐约缠着青灰色的鳞片,触感像极了青鳞王赠的蛇鳞——那是……妖丹碎裂的气息?
“陈公子。”青鳞王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血沫的腥甜,“若我自断妖丹……”
话音未落,血月裂缝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
陈砚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婚轿己不见了踪影,只剩满地碎成渣的红绸,和脚边那缕不肯散去的血雾——它缠着他的脚踝,像条无形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