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瘟村孝子的血书

山民老丈的麻鞋踩过青石板，每一步都带着旧伤未愈的拖沓。

他佝偻着背，枯树枝般的手指往山道深处指：“那村唤作慈孝里，原是青鳞王护着的，上月我来送山货，还见娃子们在晒谷场滚铁环……”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可前日我再寻过来，满村的狗都不叫了，门环上结着蛛网，像被谁抽走了魂。”

陈砚跟着老丈转过山坳时，晨雾恰好散了些。

首先撞进视线的是半片褪色的桃符——朱红的“任”字被露水浸得斑驳，笔锋却仍像淬过毒的针，扎得人眼皮发跳。

他脚步微滞，袖中《孝经》残篇忽有温热的触感，像是在提醒什么。

“九娘？”白九娘鬓间的合欢花突然蔫了半朵，粉白的花瓣打着旋儿坠地。

她指尖掐诀的力道重了些，腕间银铃轻响：“百花感应到腐气……是尸王心脏的味道。”话音未落，其余二十余朵各季花卉竟次第枯萎，最外层的牡丹甚至开始发黑，脉络里渗出墨绿的黏液。

苏清梧的星盘“嗡”地震颤，银芒骤然转作暗红。

她垂眸盯着盘面，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血月之力顺着符咒渗进地脉了。”星盘边缘浮现出血丝般的纹路，像无数条红绳正往地下钻，“这些符咒不是驱邪，是引尸毒入人心。”

老丈的手突然抖起来，他指着村口那口枯井：“那井……原先水甜着呢，我孙女儿最爱趴在井沿儿喝……”话音戛然而止。

井沿的青苔簌簌剥落，一只苍白的手先探了出来。

白发少年从井里爬出来时，陈砚听见他蛇鳞项圈摩擦的声响。

少年的脖颈被项圈勒出红痕，身上的粗布短打浸透了泥水，却还护着怀里半块发霉的炊饼。

他抬头时，眼尾还沾着井里的泥，声音带着哭腔：“救我娘！她吞了任仙姑给的‘孝子丸’，说吃了就能替我爹续命……”

陈砚蹲下身，少年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

纸包刚打开，他指尖便触到一股阴寒——药丸黑黢黢的，表面浮着米粒大的血珠，竟与《孝经》残篇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金纹产生了共鸣。

残篇无风自动，金纹像活了似的，在药丸上方投下七道淡金色的影子。

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开时，陈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望着少年眼底的恳切，又想起青鳞王妖修腰间那方染血的山茶玉佩——任瑶总爱用“孝道”做幌子，可真正的孝，不该是用亲人的命换虚妄的“善名”。

“炼药丸会伤你娘的根本。”陈砚捏着药丸的指节发白，“以礼劝止……你娘此刻怕是被执念迷了心。”他突然用力一捏，药丸在掌心里碎成黑渣，“只有净化。”

黑渣落地的瞬间，蛇鳞项圈腾起幽蓝火焰。

任瑶的幻影从中走出，她穿着月白道袍，发间插着支蛇形金簪，可那张本该端方的脸此刻扭曲如厉鬼：“好个弑师者！我用‘孝子丸’教凡人尽孝，你倒敢毁我慈悲假面？”

“百花为剑，以孝正之！”白九娘的百花本己枯萎，此刻却突然疯长。

桃花作剑脊，菊花作剑锋，所有花瓣竟拼成个巨大的“孝”字，带着清冽的花香朝幻影斩去。

任瑶的幻影发出尖啸，被剑气逼得步步后退，最后“轰”地撞进村口的老槐，碎成漫天黑雾。

“咳……”少年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带紫纹的血。

苏清梧的星盘“咔”地裂开道新缝，缺口处的血光凝成一行小字：女儿国地宫。

她倒抽冷气：“尸毒在模仿《孝经》真意！用‘不孝有三’的说法蛊惑人心，让人自愿吞毒，还以为是在行孝……”

陈砚摸出青鳞王赠的鳞片，锋利的边缘划过掌心。

血珠滴入枯井的刹那，他念出《孝经》章句：“天地之性，人为贵。”井底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那口枯了月余的井，竟漫出浑浊的水，托着张泛黄的契约书浮了上来。

契约书的落款处，蛇形印章的纹路与青鳞王的鳞片严丝合缝。

陈砚的呼吸一滞——三年前任瑶与青鳞王的契约，竟藏在这尸毒笼罩的废村井底。

“陈郎，”苏清梧扯了扯他的衣袖，星盘上的血光正朝东南方蔓延，“这尸毒的源头……怕是在女儿国。”

老丈颤巍巍捡起少年怀里的炊饼，用袖口擦了擦递过去：“娃子，你娘定是念着你，才撑到现在。咱们这就去寻她。”

众人收拾妥当再上路时，己近正午。

山风卷着晨雾散去，陈砚抬眼望向前方山梁——那里铺着十里红绸，最前头的婚轿正缓缓驶来。

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绣着并蒂莲的锦缎，可那抹红得过分的颜色，却像浸透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