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洞内的月光突然凝作实质。
苏清梧的月魄虚影自陈砚袖中浮起时,任瑶正跪在青石板上,沾着黑血的指尖还悬在半空。
那团幽蓝光芒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缓缓飘到她眼前三寸处,银线突然抽丝剥茧般舒展——竟是幅完整的星图,每颗星子都流转着广寒宫特有的清辉。
任瑶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太阴星君陨落那夜,你偷换了她的'本命玉佩'。"陈砚的声音像浸了寒潭水,他望着任瑶腰间微微发烫的月白色香囊,"此刻玉佩正藏在你腰间。"
话音未落,一声清越的玉鸣穿透洞壁。
任瑶腰间的香囊突然鼓胀,半枚羊脂玉佩挣破绣线坠下,表面浮着的星纹竟与月魄虚影上的星轨完全重合。
她下意识去抓,指尖刚触到玉佩便被烫得缩回,腕间的银铃碎响成一片慌乱。
"彼以其私,智之大者。"
《孟子》残篇的墨香在陈砚袖中漫开。
泛黄的纸页无风自动,一行朱批在月光下泛着血光——那是他前日在藏书阁抄录时,突然显化的儒家警言。
他望着任瑶煞白的脸,脑海里闪过昨日她煮茶时的温柔,闪过裴昭仪验尸报告上"圣尊"二字的笔锋,闪过茯苓精拽他衣袖时指向的丝绦纹路。
所有碎片在这一刻拼成完整的真相。
"你私藏蚀心丹是为复活星君,私刻师父剑诀是为震慑洞中灵物。"陈砚向前半步,袖中月魄与玉佩的共鸣震得他手腕发麻,"今日栽赃于我...莫非想借我儒道之力,替你破开太阴星禁制?"
任瑶突然笑了。
她抹掉嘴角的黑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陈砚,你以为自己参透了?"话音未落,她咬破指尖,血珠在半空凝成猩红的"弑师"二字。
那血字刚成型便散出腐臭,洞顶的巡逻执事瞳孔骤缩——这是三星洞历代叛徒才会立下的认罪血契,一旦生效,魂魄都要被锁在洞外的忘川石上。
"慢着!"执事正要出手,陈砚己取出裴昭仪的验尸报告。
泛黄的纸页展开,"圣尊"二字在血光里格外刺目:"女儿国尸王心脏的'圣尊'二字,与你血契笔迹同源。"他盯着任瑶颤抖的指尖,"你用尸王祭炼星图,借血契引我入局,可曾想过...裴昭仪的仵作秘术,能从骨缝里抠出二十年的墨痕?"
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响时,任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陈砚望着她眼底翻涌的不甘与悲怆,突然想起苏清梧说过,月兔化形者最懂执念的重量——或许任瑶最初,只是想救她的星君。
"选项触发:揭露真相/暗中收网/以礼劝解。"
陈砚指尖按在《孟子》残篇上。
儒家讲究"以首报怨,以德报德",可任瑶眼中那抹与苏清梧相似的孤勇,让他想起书院里先生说的"礼尚往来,记取因果"。
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礼记》有云——礼尚往来。
你种的因,该自己收果。"
话音未落,三股力量同时在洞内炸开。
苏清梧的月魄虚影迸出银河般的星光,陈砚体内的浩然气如沸汤翻涌,裴昭仪的传音裹着尸毒分析从女儿国破空而来。
任瑶被三面力量逼得退至洞壁,噬光珠从她怀中跌出时,她终于露出慌乱:"不...这不是我要的!"
那枚漆黑的珠子刚触地便剧烈震颤。
陈砚的浩然气像把利刃,瞬间撕开珠子表面的禁制——半片残破的广寒宫星图从中飞出,带着冰碴子的寒气,"咔"地嵌进苏清梧留在他袖中的星盘缺口。
星盘发出凤鸣般的清响,洞外的星轨突然逆转,连月亮都偏移了半分。
"尸王心脏的圣尊二字..."裴昭仪的传音混着仵作特有的沙哑,"是被强行移植的'圣胎印记'!"
陈砚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前日在藏书阁翻到的古籍:圣胎,乃圣人转世之兆,需以千年尸毒温养,以星图为引...
"轰!"
噬光珠突然炸裂。
陈砚下意识护住怀中的茯苓精,却在那瞬间感到心口一灼——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正戳着他藏在血肉里的什么东西。
那灼痛顺着血脉往上窜,他望着任瑶被气浪掀翻的身影,望着星盘上完整的广寒宫星图,突然明白裴昭仪最后那句话里的寒意:被移植的圣胎印记...
洞外的星轨还在转动。
茯苓精缩成小兽形态,用尾巴尖轻轻扫他发烫的手腕。
任瑶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星图轻声笑了,眼泪混着黑血,在青石板上洇出半朵枯萎的月桂。
陈砚摸了摸心口。
那里的灼痛还未消退,像根细针,正一下一下,扎向他从未触碰过的、最深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