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茯苓洞中的蚀心局
陈砚指腹的力道刚压上蚀心丹，丹身便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淡青色毒雾裹着金漆"任"字印腾起时，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这方印他昨日在任瑶的妆匣里见过，当时少女正垂眸用螺子黛描眉，见他进来便笑着将匣子推远些："师兄莫看，都是女儿家的小玩意儿。"
"陆鸣！"
人群后方突然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陈砚循声望去，那个总跟在任瑶身后、腰弯得像虾米的杂役弟子正死死攥着衣角，指节白得近乎透明，瞳孔缩成针尖大的黑点。
三日前任瑶让他送茯苓精回洞时，陆鸣正是用这方印封了蚀心丹的瓶口，他记得那印压在蜡封上的模样，就像毒蛇吐信般刻进了脑子里。
"《洞规》第十三条。"
巡逻执事的声音像冷铁擦过岩壁。
陈砚这才注意到，中年修士不知何时己跨前三步，玄色道袍下摆沾着茯苓洞特有的青苔渍，手中拂尘抖开时，几缕银丝般的法力卷散毒雾，露出岩壁上被斩断的禁制符文——那些原本该护着茯苓精洞府的浩然剑气，此刻正泛着暗褐色，分明是被阴毒法门侵蚀过的痕迹。
"私入禁地者死，私藏外道之物者逐。"执事的目光扫过任瑶发间歪斜的金簪，又落在岩壁符文上，"任瑶师姐，这方'任'字印，可是你用来嫁祸洞中灵物的？"
"坏女人要烧我的洞府！"
软糯的童声突然从脚边响起。
陈砚低头，银白小兽不知何时化作扎着羊角辫的幼童，正攥着他的道袍下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说...她说我是邪祟，要放火烧洞，还往我窝里塞臭烘烘的药丸！"
任瑶的指尖突然泛起黑芒。
陈砚只觉袖中一热，半卷《春秋》残页"唰"地飞出，泛黄纸页上"其辞微，其情隐"七个朱字突然活了过来，像七把小剑刺向黑芒。
黑芒触到字痕的瞬间便散作黑雾，系统提示音同时在识海炸响："文运+30，儒家典籍残篇领悟：春秋笔法（可洞见事物本质）。"
陈砚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按在蚀心丹碎屑上。
残篇的力量顺着血脉涌遍全身，他看见丹粉里浮起细碎的星芒——那是太阴星君座下特有的月桂纹，与裴昭仪验尸报告里画的"圣尊"图腾如出一辙。
"此丹本为复活太阴星君炼制。"他抬眼时，眼底的金纹又泛起微光，"可你却用来害人...广寒宫逐出的月兔，可是你？"
任瑶突然笑了。
她跪在地上，黑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染出诡异的星图。
陈砚这才发现，那些血珠坠落的轨迹，竟与前日在星盘阁看到的"太阴归位"星象分毫不差。
"你懂什么？"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的琴弦，"当年月殿大火，我为救师父冲进火场，出来时却被说成纵火犯。
他们说我是下界妖修，说我觊觎星君神位...现在又要重蹈覆辙吗？！"
话音未落，她突然反手抽出腰间佩剑。
陈砚甚至没看清她如何拔的剑，寒光己到了咽喉半寸处。
剑身上映着任瑶扭曲的脸，左眼角的泪痣被黑血晕开，像滴化不开的墨。
"叮——"
清越的剑鸣突然炸响。
陈砚袖中飞出一团幽蓝光芒，正是那日从月兔苏清梧处得来的月魄虚影。
虚影化作半透明的广袖，轻轻一拂便将剑钉入岩壁。
剑身震颤着发出嗡鸣，震落的石屑簌簌落在任瑶脚边。
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
陈砚抬头，云端不知何时浮起半道拂尘虚影，金丝编织的穗子在风里轻摆——是菩提祖师的法相。
任瑶的动作瞬间僵住，黑血从她咬出血的唇缝里渗出来，染脏了前襟的玉兰花绣纹。
月魄虚影却未消散。
陈砚注意到，那团幽蓝光芒正缓缓旋转，内部隐约有星点流转，像极了前日任瑶咳血时凝成的星图。
虚影边缘的光雾里，似乎有银色的丝线在游走，仿佛下一刻就要织出完整的星轨。
茯苓精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幼童的手指指向任瑶腰间的香囊，那里露出半截月白色丝绦，与苏清梧留在他袖中的帕子纹路一模一样。
陈砚刚要开口，任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月魄虚影上，竟发出"滋啦"的灼烧声。
"够了。"
祖师的声音突然在洞顶炸响。
拂尘虚影轻轻一颤，洞中的雾气、血迹、断剑瞬间被清得干干净净。
任瑶瘫坐在地，望着岩壁上的剑痕喃喃自语，陆鸣早己缩到角落，连头都不敢抬。
巡逻执事收了拂尘，朝陈砚微微颔首，转身时袍角带起一阵风，将茯苓精的银发吹得乱蓬蓬的。
陈砚弯腰抱起茯苓精。
幼童的体温透过道袍传来，暖融融的。
他望着任瑶苍白的脸，突然想起昨日她在桃树下煮茶的模样——那时她穿着月白襦裙，茶烟里的笑容比桃花还温柔，说要等他修成大道，一起去看东海的潮。
月魄虚影还在他袖中轻颤。
陈砚摸了摸袖袋，那里躺着裴昭仪的验尸报告，墨迹未干的"圣尊"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远儿国的钟声又响了，这一次，他听清了钟声里混着的，是广寒宫方向传来的、极轻极轻的，星轨转动声。
任瑶突然抬起头。
她望着陈砚袖中透出的幽蓝光芒，眼底的黑芒突然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片空茫。
那抹月魄虚影在她眼前流转时，她的指尖轻轻颤抖，像是要触碰什么，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陈砚突然意识到，苏清梧的月魄里，或许藏着比蚀心丹更惊人的秘密。
而任瑶此刻望着虚影的眼神，像极了...像极了在看久别重逢的故人。
洞外的风突然大了。
茯苓精缩成小兽形态钻进他怀里，尾巴尖扫过他的手腕。
陈砚望着任瑶，又望了望袖中渐亮的月魄虚影，突然听见系统在识海轻声提示："检测到太阴星图碎片，是否触发新任务？"
他没有回答。
因为他看见，任瑶的眼泪正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里，隐约映出半幅星图的轮廓——那是苏清梧的月魄虚影，正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