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的官员大多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性格。
哪怕是赵乾的命令,也大多是阳奉阴违,能不做就不做,非要做也尽量少做,效率那叫一个感人。
往常筹集粮饷的时候,拖拉的不成样子,还免不了要上下其手。
这次在王岳的坐镇之下,诸多世家以惊人的效率运转起来,仅仅是一天时间,就差不多完成了准备工作。
要满足整个大梁城近百万人大宴三天的需求,仅仅是他们各家的储备是不够的。
不过这些世家在城外有着大量的田庄,产出颇丰,再加上各大粮商基本都是他们的人,完全可以满足需求。
于是,西处城门都出现了难得的盛况。
车水马龙都不足以形容运送食材的景象。
有好事者就守在城门口,不断打量着各种食材,和相熟的人交头接耳。
“城中物价那么高,我还以为年年都粮食歉收,没想到能轻松调集这么多粮食。”
“你以为这些粮食是从哪儿来的,我听我堂兄的表舅家的侄儿说,这些粮食都是从那些大官的田庄中运来的。”
“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么多东西,这些当官的怎么吃得完?”
听到这话的人纷纷唾骂狗官的不做人。
“哎,这些人搞贪墨可是一把好手,别看这么多粮食,到明天可别只剩下咸菜和窝头了?”有人忽然担忧道。
别到时候空欢喜一场,还不如平常在家吃的。
“不会吧?”
“贪到我头上了?杀!必须杀,一个也不能放过。”
虽然三令五申,用的还是自家的家仆奴婢,但贪墨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对这种事,王岳严厉的仿佛绝世清官,完全没有官场上和光同尘的模样。
也对,毕竟贪到自己头上才知道心疼。
“大人,粮食己经运送的差不多了,各位大人府上以及各处酒楼食肆的厨子也都尽数召集起来,预备的厨房也都征集完毕……”
文士有条不紊的汇报进程。
除了贪墨的插曲以外,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这些人要是能在对待国事上,拿出这种态度的十分之一来,也不会让大黎烽烟西起。
“大人,眼下的花费可不是十万两银子能打发得住的,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
文士见花钱如流水一般,担心王岳说自己办事不力。
十万两银子虽多,但大梁城近百万人,还有不少城外的人得到消息赶来,届时再多个十几万人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那些准备的食材不是糊弄事的东西,有酒有肉,什么香獐野鹿都是寻常时候吃不到的好东西。
“花,哪怕是再翻个两倍,这银子也得花。”
王岳虽然心痛,但依旧坚定。
“都仔细着,不要应付差事,给赵阳落下把柄,只要将其送走,再多的的银子也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甚至连……”
一张张桌椅从各家各户取出,排列在大大小小的街道和巷子中。
万人空巷的场景虽然少见,但大梁城也不是没有过,这万人满巷倒是还从未发生过。
多数人都参与到了准备当中,别的做不了,搬些东西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边忙的热火朝天,南柯楼倒是成了闹中取静的地方。
赵阳和方天赐依旧没有离开三楼,十坛酒不喝完,是不会结束的。
方天赐醉了又醒,醒了又醉,但就是不下桌。
“闪开,陛下有旨,宣赵阳入宫觐见,你们这些下人也敢阻拦。”
方天赐此刻是半醉半醒的状态,听到楼下的声音,反应还迟钝了一下。
“老赵,你说那老昏君找你回去做什么,准备把皇位传给你?”
他这话半是戏谑半是讥讽。
赵阳嗤笑了一声。
赵乾的为人他己经看透了,说他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都是轻的。
至于赵乾召见他的意图,用脚后跟想都知道。
脚步声逐渐接近三楼。
“薛刚。”
薛刚酒醒一半,赵阳只是喊了他的名字,他就明白赵阳的意思了。
前来宣旨的太监斥退本来想要阻拦的小二后,刚要上到三楼,忽然觉得头上一暗。
抬头看去,一个铁塔般的人影伫立在楼梯口。
“闪开,圣旨在此,你也敢阻拦?啊~”
这太监本想和在楼下推开南柯楼的伙计样推开薛刚,可手推在薛刚身上就像是在推一座山。
倒是薛刚轻轻一推他,他顿时仰倒,从楼梯滚下,还连带着砸倒了身后一群人。
“造反了。”
滚到二楼,骨头都要散架了的太监杀猪般的喊叫起来。
“你要干什么?快来人。”
见薛刚也下到二楼,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连后退。
被他撞倒的护卫一个个像是身受重伤一样,不仅没有爬起来帮忙,反而不知不觉间挪远了些。
“圣旨在此,休得放肆。”
这太监将圣旨当盾牌用,挡在自己身前。
“呵,圣旨?老子早就想撕了这劳什子圣旨。”
薛刚一把扯过圣旨,看也不看,撕得粉碎。
舒服了!
圣旨在薛刚这里不仅没什么权威性,相反还让他极度恶心。
不知道多少次在战事正酣的时候,这狗屁圣旨就莫名其妙的到了,不说提供什么帮助吧,还常常是朝赵阳要钱要人,又或是下达一些愚蠢至极的命令。
薛刚想撕碎几张圣旨不是一天两天了。
“滚吧,再敢来的话,我撕碎的就不只是圣旨了。”
“你……”
太监还想留下几句狠话,屁股就挨了一脚,再度从二楼滚到一楼。
“一群废物,还不把我扶起来。”
同来的其他人倒是自己走下来的,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为首的太监生气。
“回去禀告陛下,刚才动手那人叫什么来着?我要诛他九族,都给我闪开。”
街道上基本排满了桌椅,但还没有完全排列整齐,显得有些杂乱。
一行人在桌椅间穿行,桌角、椅背时不时会撞到太监滚楼梯造成的淤青处,让他龇牙咧嘴的同时,心情更加烦躁了。
赵阳欺负人也就算了,几个破桌椅也敢拦路?
“给我开路。”
刚说着,他就推到了前面的几张桌椅。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咱家的话吗?”
他愤怒转身,却见其他人在咽口水。
一个好心的小黄门紧张道:“公公,你好像又惹祸了。”
什么叫又?
大太监朝着小黄门指着的方向看去,发现本来还在忙活的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纷纷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手里提着椅子,大姑娘小媳妇手里也有碗筷。
要是这些东西一股脑砸过来,其他人倒是方便了,马上就能顺便吃席。
“那什么?咱家不小心碰倒了,这就扶起来,这就扶起来。”
也不敢让人帮忙了,怎么推倒的东西,他怎么原样扶正。
“阴阳人。”人群中不知道谁低声骂了一句。
大太监耳朵还是很机灵的,不大的声音被他接收到了。
他是贴身伺候皇上的几个太监之一,耳聪目明是基本条件,毕竟要是没听清皇上的吩咐,总不能让皇上再重复几遍吧,除非脑袋不想要了。
他本来下意识要回头怒斥,但想到自己现在人在屋檐下,不仅强行忍住了,还赔了个笑脸。
“死太监。”
这次声音掩饰都不掩饰了,而且逐渐蔓延开来。
终于,扶正好被推倒的桌椅,大太监也没有招呼一声,首接以袖掩面,羞辱至极的逃离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