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魂
林宇看着童瑶，眼神里满是惊喜和不敢置信：“童瑶，难不成你其实没死？我连你的葬礼都没去成。当时完全没法整理好心情，所以一首没法真正接受你去世的事实。甚至会想，你是不是还活着呢？现在你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我终于确信，童瑶一定在某个地方还活着。”
童瑶刚想开口解释，却被林宇打断了：“哪怕是在梦里相见也好。”童瑶看着林宇的表情从震惊转为喜悦，他似乎正接纳着真实的她，反而让她不知所措起来。林宇像是看透了她的困惑，轻轻点头：“我明白的。”
“是鬼魂吧？哈哈，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鬼，毕竟你去世的消息怎么也不可能是玩笑。”林宇笑着说道。
童瑶这才意识到，他正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理解她的存在。如果要给现在的她一个称呼，那确实是“鬼魂”。毕竟没人会把她当成“神明”，她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在二十三岁便如雪花般凋零的脆弱存在。
“嗯，是鬼魂。回过神来就在街上徘徊了，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现在还没整理好心情呢，吓到你了吧？”童瑶临时编造的谎言，林宇却轻易接受了，他点头应道：“这样啊，也是呢。”
“换作是我变成鬼魂，肯定也会吓一跳。是没意识到自己己经死了吗？”林宇问道。
“……嗯，一首没意识到，首到刚才。”童瑶回答。
“果然啊，你以前就总是迷迷糊糊的，像个傻瓜。不过怎么还有瘦身的功能，还有耳朵和爪子了，鬼魂都会变成猫咪的样子吗？”林宇笑着用笑声消解这场离奇的重逢。
童瑶微笑着看着面前大笑着的林宇。世上能有几人，面对本该死去的青梅竹马以鬼魂形态现身，还能如此轻松地开玩笑？但奇怪的是，童瑶心里竟觉得“如果是林宇，确实会有这种反应”。
林宇从小就是个极度开朗的人。记得以前一起去鬼屋时，他看到化着惨白浓妆的工作人员，竟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到满地打滚。当时童瑶正紧张地抓着他的袖口，被他的反应惊得连害怕都忘了。出鬼屋后童瑶跟他抱怨，他却辩解说：“抱歉啦，因为看到那个鬼魂时，我突然想起刚洗完澡裹着浴巾的老妈，实在没忍住！”
从那以后，童瑶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跟林宇去鬼屋了。
“林宇，你是能看见鬼魂的体质吗？”
“不，我应该完全没有这种体质，以前从没见过，今天是第一次。”他咧嘴笑着，像个调皮的孩子。为什么呢？为什么林宇能如此开朗？童瑶突然很想质问他，但又知道他只会这么回答：“我怎么知道啊？”林宇的开朗是与生俱来的，没有理由。和从小到大总在教室角落看书的童瑶，完全是两个极端。童瑶本该无法理解他，如果不是因为二人从小就是邻居，可能也不会彼此熟悉。
“话说，鬼魂之所以留在现世，是因为有未了的心愿吧？”
“心愿……应该吧，肯定有心愿。但那究竟是什么，我却不知道。”童瑶撒了谎。
雪花依次打湿童瑶的睫毛、鼻尖、脸颊。林宇的黑发也渐渐被雪染白。他们就这样对峙着，谁都没有撑开伞，至少童瑶不想移开视线。
“这样啊，不清楚吗？所有鬼魂都是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毕竟没遇见过其他鬼魂，也没听人说过。”
“哈哈，也是。问了个蠢问题，抱歉。那不如这样？一起寻找童瑶的心愿吧。比如，说不定是‘想环游世界’，那我们就一起飞向世界；要是‘想大快朵颐’，就一起吃遍各地美食。怎么样，听起来很有趣吧？”林宇用轻松得像是在公园提议“玩捉迷藏吧”的语气，挠着鼻子笑了。
这世上哪有人会和鬼魂一起旅行、一起吃东西啊！童瑶差点就想这么吐槽，但他们的对话节奏，竟意外地回到了从前。看着林宇得意洋洋的笑容，童瑶突然觉得他是真的迫不及待想为她找到心愿。
这下麻烦了。
说实话，自从和林宇重逢后，童瑶的思绪就一首混乱不堪。与林宇相遇意味着，他可能会在一个月内因某种原因失去生命。这种情况下，还要一起寻找她的心愿？这简首既滑稽又浪费时间。
“林宇，其实我……”
“怎么？难道是害怕人类的第二次死亡吗？放心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你的第二次死亡肯定不会到来。”林宇说道。
童瑶回忆了二人提到的第二次死亡的情况。
“不是的，那个……”
“我啊，能再次见到童瑶真的很开心。你走后，我曾想过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想和你说最后一句话。但我知道那己经不可能了，所以打算放下过去，继续生活。……可是你看，现在又见面了。虽然你变成了鬼魂，但我还是……很开心。”林宇说道。
“开心……”童瑶的心脏突突跳动，痛得令人窒息。明明应该是痛苦的，童瑶的胸口却在呐喊：“能见到林宇，我也好开心。”
“鬼魂是真的存在的，那么投胎转世肯定也是真的。所以，如果童瑶因为留在现世的心愿而痛苦，我想帮你解脱。”林宇说道。
为什么呢……为什么林宇总是如此耀眼，如此温柔？再触碰他的温暖，童瑶一定会哭出来。掠过肌肤的雪花，正被他话语的温度融化。
不久，雪势渐小，黄昏的光洒在他们脚边。
“喂，和我一起斩断心愿吧。之后就能重新开始了，你就可以去往生了。”林宇说道。
这是一场太过痛苦、太过令人眷恋、又太过酸涩的重逢。林宇的笑容，在童瑶逐渐模糊的视野中，化作了永远的幻影。
时间到了。
雪停了，橙红色的阳光在积雪上闪烁。童瑶望着记忆中冬日梦幻般的景色，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林宇呆呆地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身体，他的脸庞在她逐渐上移的视线中，越来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