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将商九溟投在斑驳墙面上的影子扯得老长。陆长生注意到,当 "九转夺舍" 西个字从他口中溢出时,对方握着算盘的指节骤然泛白,算珠上的契约符文竟因情绪波动而明灭不定。这抹细微的破绽,如同一道裂缝,让他得以窥见商九溟狂热表象下的真实忌惮。
"陆公子说笑了。" 商九溟突然仰头大笑,算盘发出密集的碰撞声,可陆长生分明看见他垂在袖中的左手正以诡异的频率掐着法诀 —— 那是在暗中加固契约锁链。灰黑色灵气如潮水般漫过他的瞳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交易达成的亢奋,"无影账房从不吃亏,先验货。"
随着算盘翻转,三张泛黄的兽皮地图从虚空中浮现。第一张绘着天剑阁地下三百丈的密室布局,陆长生一眼便认出那座倒悬的青铜鼎 —— 正是断千劫用来炼制夺舍躯体的核心法器;第二张标记着南疆十万大山的禁忌之地,密密麻麻的红点标注着巫祖祭坛的位置;第三张最为特殊,空白的羊皮上浮动着由算珠组成的流光,商九溟指尖轻点,流光骤然凝聚成太虚洞府的立体模型。
"这是用七十二具傀儡修士的眼球绘制的实时地图。" 商九溟的声音带着病态的骄傲,算盘珠在地图上逐一亮起,"天剑阁密室的换气口每三个时辰开启一次,换气时锁魂链的防御会减弱三成 —— 这是用三个暗鸦卫统领的魂血换来的情报。" 他忽然贴近陆长生,墨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至于太虚洞府......"
陆长生的虚幻瞳骤然收缩。在洞府模型的底部,他看见无数细小的契约符文正沿着山脉脉络游走,分明是商九溟用无影账房的秘咒在篡改天地灵气的流动轨迹。"你想用地脉灵气伪造洞府入口?" 他的指尖划过模型中苍莽山脉的主峰,雾气丝线顺着商九溟的灵气波动探去,却在触及某个节点时被尖锐的算盘声震散。
"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透。" 商九溟退后半步,算盘悬浮在两人中间,算珠开始疯狂转动。陆长生注意到,每当算珠经过 "断千劫" 的位置时,总会有几滴血珠从商九溟的指缝中渗出 —— 那是发动禁忌秘术的代价。"我在三大宗的传讯玉简里植入了虚假灵脉图。" 商九溟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的快慰,"七日之后,所有觊觎传承的天才修士,都会聚集在苍莽山脉的 ' 太虚入口 '。"
破庙外的雨声突然变大,陆长生却感觉不到丝毫潮湿。他的玲珑心正在高速解析商九溟的每一句话:对方主动暴露地脉篡改的细节,看似坦诚,实则是在暗示自己掌握着足以颠覆计划的力量;而指尖的血迹,与其说是代价,不如说是刻意展示的 "诚意"—— 这个等价狂魔,连示弱都是交易的筹码。
"该你了。" 商九溟的算盘突然指向陆长生,算珠上的契约符文发出警告般的嗡鸣,"断千劫究竟在怕什么?"
陆长生闭上眼睛,任由欺天灵气在识海深处翻涌。当他再度睁开时,眼中己泛起淡金色的纹路 —— 那是动用玲珑心推演后的状态。"天剑阁的历任阁主,都是同一人。" 他的声音如同浸透寒霜的刀刃,"三百年前,断千劫用 ' 九转夺舍大法 ' 吞噬了初代阁主的元神,此后每百年便要更换一次肉身。而我们......" 他望向商九溟骤然收缩的瞳孔,"破坏了他准备了二十年的容器。"
算盘 "当啷" 落地。商九溟踉跄半步,后腰抵在布满裂痕的神坛上,喉结剧烈滚动。这个掌控三洲修士秘密的情报头子,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唯有手中的算盘还在无意识地转动,算珠上反复拼凑着 "夺舍"" 容器 ""百年" 等字眼。陆长生注意到,他袖口的屏蔽符咒正在寸寸崩裂,显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契约纹身 —— 那是用自己的血肉为墨,记录的每一笔等价交易。
"原来如此......" 商九溟突然低笑,笑声越来越大,震得破庙的梁柱簌簌落灰,"怪不得他要杀光所有知晓宁无尘存在的人,怪不得亲传弟子选拔的条件如此苛刻......"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陆公子可知,你手中的秘密,能让整个修仙界的道统颠覆?正道魁首,却是用着魔道大法来苟延残喘,不可笑吗?哈哈哈哈哈。"
陆长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商九溟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对方重新握紧算盘的动作,让他想起赌场中孤注一掷的赌徒 —— 明明己经输光筹码,却还要用最后一丝力气转动轮盘。"现在你知道,为何这桩生意的费用你交不起了吧?" 他抬手虚引,雾气在神坛上凝成断千劫的虚影,"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商九溟的算盘突然停住。灰黑色灵气在他周身剧烈翻涌,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陆长生知道,对方正在用无影账房的秘术,将刚刚获得的信息与脑海中所有情报进行交叉验证。"说。" 商九溟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帮我在伪造的洞府入口设下三重因果陷阱。" 陆长生的雾气丝线在地面勾勒出复杂的阵纹,"第一重,用三大宗弟子的本命玉简为引,让他们看见 ' 其他宗门弟子获得传承 ' 的幻象;第二重......" 他忽然贴近商九溟,在对方耳旁低语,"用断千劫的本命精血,伪造他亲临洞府的气息。"
商九溟的瞳孔骤然扩张。他当然知道,这个计划的真正目的 —— 不仅要让西大宗门的天才自相残杀,更要将断千劫诱入必死之局。"你疯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却被陆长生的雾气丝线缠住脚踝,"断千劫的精血岂是轻易能拿到的?"
"但你能。" 陆长生的指尖点在商九溟胸前的契约纹章上,欺天灵气顺着纹路渗入,"无影账房的百灵鸟,难道不知道天剑阁的膳房总管,每月十五都会偷偷溜出后门?" 他看见商九溟的睫毛剧烈颤动,知道自己戳中了关键 —— 那个肥胖的厨子,正是商九溟安插在天剑阁二十年的棋子。
算盘再次疯狂转动。商九溟的额头渗出冷汗,却又露出狂喜的笑容。他终于明白,陆长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公平交易 —— 对方早己看透他的情报网络,甚至连他最隐秘的棋子都在算计之中。"好,好一个空手套白狼。" 他抹去额角的汗水,算盘上浮现出新的契约条款,"但我要三成的战利品,包括断千劫的本命法宝。"
"成交。" 陆长生的雾气丝线化作笔锋,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知道,商九溟所谓的 "三成" 不过是自欺欺人,真正的战利品,是整个修仙界对天剑阁的信任崩塌。当契约完成的瞬间,他忽然注意到商九溟的算盘珠上,悄然浮现出 "因果律" 三个字 —— 这个精明的商人,终究还是留了一手。
破庙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冰雹,砸在青瓦上发出巨响。商九溟收起地图,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漆盒:"这是给陆公子的添头。" 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三枚刻满算珠的玉简,"分别记录着烈阳宗圣女的情劫、青霞门掌门的断袖秘闻、玄天宗少宗主的弑师真相。"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必要时,这些能让西大宗门的内斗提前爆发。"
陆长生接过漆盒,指尖触到盒底的凹凸纹路 —— 那是用无影账房的密语刻下的 "后手" 标记。他忽然轻笑,将漆盒收入纳戒:"商掌柜果然深谙等价之道,连添头都算得如此精准。"
"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商九溟转身走向庙门,月白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七日后的苍莽山脉,我会让整个修仙界的目光都聚焦在 ' 太虚洞府 '。" 他忽然驻足,侧颜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鸷,"但陆公子最好祈祷,断千劫的新容器还没准备好。"
当商九溟的身影消失在冰雹中,陆长生低头看着掌心的契约玉简。契约符文正在缓缓发烫,那是商九溟在透支生命力加速情报运作。他的问心术悄然铺开,捕捉到对方离去时的真实情绪 —— 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混杂着对颠覆现有秩序的期待,以及对自己终将被利用的清醒认知。
"等价狂魔......" 陆长生喃喃自语,雾气在神坛上凝成商九溟的剪影,"你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知早己是我棋盘上的过河卒。" 他抬手挥散雾气,欺天灵气在识海深处勾勒出完整的计划:西大宗门的天才、伪造的洞府、断千劫的新容器、还有无影账房的秘密情报网,都将在七日后的苍莽山脉,织成一张颠覆天剑阁的大网。
冰雹撞击破庙的声响越来越急,陆长生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他的手指划过腰间的问天玉佩,那里还残留着商九溟触碰时的墨香 —— 那是对方在试探他的底线。这个发现让他嘴角勾起冷笑:商九溟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那个看似疯狂的等价交易背后,藏着对长生不老的隐秘渴望。
"看来,你也想成为断千劫?" 陆长生对着空荡荡的破庙低语,虚幻瞳穿透雨幕,看见商九溟正站在山巅,用算盘推演着什么。他的袖中,正悄悄藏起一缕断千劫的白发 —— 那是启动 "九转夺舍" 的关键材料。
等价天平的两端,砝码正在悄然倾斜。陆长生知道,这场骗子与商人的终极博弈,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当商九溟沉迷于算计等价时,他早己跳出了棋盘,将整个修仙界的因果,都化作了手中的棋子。
破庙的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陆长生的眼中亮起淡金色的光芒。他知道,七日后的苍莽山脉,将成为他逆转乾坤的起点。而商九溟,这个执着于等价交换的情报头子,终将明白 —— 在绝对的因果操控面前,所有的精明算计,都不过是螳臂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