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诡局
苍莽山脉深处的隐雾涧，晨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细小的晶核，在离地三寸的位置悬浮成阵。陆长生指尖轻弹，将一枚刻着 "归" 字的雾晶射向东南方，晶核划过之处，晨雾自动让出一条半人高的通道 —— 这是他与燕无归、白小楼约定的联络信号。
洞口传来傀儡骨特有的齿轮转动声时，陆长生正在用雾气在洞壁上绘制苍莽山脉的等高线图。燕无归的青铜傀儡骨率先探入，金属关节处还沾着半片焦黑的羽毛，显然是突破青霞门灵禽哨时留下的痕迹。
"三十六个灵禽哨，我留了七个活口。" 燕无归的声音从傀儡面具后传来，手掌摊开，掌心躺着七枚刻着云纹的玉哨，"它们的灵识被小楼的饕餮之力篡改过，现在每只云雀眼里，都映着‘太虚洞府在正北’的幻象。"
白小楼紧随其后，血色软鞭卷着三具暗鸦卫的尸体甩在洞口。她扯下面纱，额间的饕餮烙印正吞吐着淡青色妖雾 —— 那是吞噬了灵禽精血后的异常反应。通过手语，她快速传达："天剑阁的暗哨换了新的联络暗号，三长两短的笛声，对应十二种不同的陷阱。"
陆长生的虚幻瞳扫过玉哨，发现每枚玉哨的云纹里都藏着极细的血线。玲珑心瞬间解析出血线的走向，与商九溟算盘上的符文轨迹完全一致。"商九溟的手，伸得比我想象中还长。" 他指尖凝聚欺天灵气，将血线篡改成紊乱的波纹，"这些灵禽哨，怕是早就成了无影账房的传声筒。"
燕无归的傀儡骨发出齿轮卡壳的声响，金属手掌按在地形图上："你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算盘疯子的监视下？" 他的悲剑突然出鞘三寸，剑气在洞壁上斩出半尺深的痕迹，"当初就不该和这种疯子合作。"
"合作？" 陆长生转身时，掌心正托着从商九溟处换来的羊皮地图，"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展开地图，露出中央祭坛处密密麻麻的符文标记，"他要西大宗门的天才弟子身份，我要天剑阁的千年根基，而你 ——" 他看向燕无归傀儡骨胸口的青铜心脏，"不想为宁无尘报仇了？"
白小楼忽然拽住陆长生的袖口，手指在他掌心快速比划："有灵气波动，正东方向，三十七道，混杂着算盘符文的气息。"
洞口的雾晶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三声断续的算盘响过后，一个缩着脖子的灰衣人踉跄着闯入。此人左耳后方有淡青色的算盘刺青，正是商九溟麾下 "百灵鸟" 的标记。他怀中抱着的檀木匣正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每一声都暗合《洛书》的方位韵律。
"陆公子，商掌柜的回礼。" 灰衣人将木匣放在石桌上，手指无意识地着刺青，"三百六十根千年玄铁桩，按您的要求，每根都刻了对应宗门的诅咒符文。"
陆长生的雾气丝线如灵蛇般探入木匣，首先触碰到的是十二根裹着冰蚕丝的青铜柱。当指尖划过某根柱子顶端的断发时，他瞳孔微缩 —— 那是断千劫的发丝，带着熟悉的元神波动，与三个月前在问心殿顶截取的气息分毫不差。
"剩下的三百西十八根呢？" 陆长生指尖轻点木匣底部，暗格中滑出三卷用蛛丝装订的羊皮纸，展开后露出机关傀儡的核心构造图，每处关节都标注着 "暗鸦核心" 的安装位置。
灰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血色卷轴，封皮上的南疆巫祖骨纹还在渗出鲜血："血契卷轴，可奴役化形期以下的灵兽。" 他压低声音，视线不自觉地扫向白小楼的饕餮烙印，"商掌柜说，中央祭坛的阵法图纸，他会亲自过目。"
洞口的雾突然剧烈翻涌，月白色锦袍如流云般飘入。商九溟手中的白玉算盘泛着温润光泽，算珠上流转的符文恰好与木匣中的玄铁桩产生共鸣。他扫过石桌上的材料，忽然轻笑出声："陆公子验材料的手法，倒像是在检查暗鸦卫的尸体 —— 每根玄铁桩的符文间距，都要用虚幻瞳量过三次。"
燕无归的傀儡骨瞬间展开成战斗形态，金属长枪首指商九溟眉心："少废话，东西送到就快滚。"
"燕公子还是这么急躁。" 商九溟抬手轻挥，算盘发出嗡鸣，算珠排列成 "灵气封锁阵" 五字，"我来，是想给这场大戏添个助兴的小道具。"
白小楼的饕餮烙印骤然亮起，她用手语急切提醒陆长生：商九溟袖口藏着十二瓶不同颜色的精血，腰间挂着七枚刻着阵眼坐标的算珠，更重要的是，他周身的灰黑色灵气中，混杂着苍莽山脉灵脉的波动 —— 这意味着他早己用无影账房的秘术，将整座山脉的灵气脉络改造成了巨大的情报网。
"说。" 陆长生按住燕无归的傀儡手臂，目光却落在商九溟手中的算盘上，"我听着。"
商九溟踱步到地形图前，指尖划过中央祭坛位置："在南疆，我收了个被巫祖殿驱逐的阵法师。" 他转动算盘，算珠碰撞间，祭坛模型上浮现出由无数人脸图腾组成的血色纹路，"他改良了‘血脉囚笼阵’，只要用西大宗门长老的精血启阵 ——"
"—— 方圆百丈内的修士，便如深陷泥沼，空有灵力却调动不得。" 陆长生接过话头，发现图腾的排列方式，恰好对应西大宗门的灵根属性，"而且每个阵眼，都能根据弟子的灵根，增强封锁效果。"
商九溟眼中闪过赞赏："陆公子果然通透。" 他抛出一卷羊皮纸，上面的精血印记还带着温热，"这是三天前，烈阳宗长老在‘醉仙楼’与缠绵时，被我傀儡师刮下的耳后死皮 —— 足够提取三滴精血了。"
白小楼突然用血色软鞭卷起木匣，饕餮烙印张开血盆大口，将玄铁桩上的断发气息尽数吞噬。通过手语，她向陆长生传达担忧：商九溟在材料中混入断千劫的精血，很可能在阵中埋下追踪咒。
"我要在祭坛中央设三个假传承点。" 陆长生指尖在地形图上点出三个方位，"分别对应剑、丹、阵三道，每个传承点的灵物，都要伪造出对应宗门的圣器气息。" 他忽然看向商九溟，"比如，玄天宗的‘寒江雪魄’，青霞门的‘云纹玉简’——"
"—— 还有烈阳宗的‘焚天炉残片’。" 商九溟接话时，算珠上恰好浮现出这三件圣器的图形，"巧了，我上个月刚从烈阳宗外门执事的小妾妆匣里，‘借’到了焚天炉的残片。"
燕无归的傀儡骨发出不屑的嗡鸣："偷鸡摸狗的勾当，倒是你强项。"
商九溟却不恼怒，反而转动算盘："燕公子可知，为什么西大宗门的天才弟子，至今没发现苍莽山脉的异常？" 他指向地形图上的灵脉节点，"因为他们看到的每一处灵脉波动，都是我用算盘符文篡改过的 —— 包括贵师弟宁无尘留下的剑意残痕。"
这句话如重锤般砸在燕无归心头。傀儡骨的金属手指骤然收紧，在石桌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指痕。陆长生适时按住他的肩膀，欺天灵气顺着傀儡关节渗入，平息着即将暴走的剑意。
"够了。" 陆长生转向商九溟，眼中闪过冷意，"我要的东西，何时能全部到位？"
"玄铁桩己藏在十二处灵脉节点，" 商九溟竖起三根手指，"血契卷轴的启动仪式，需要七名化形期灵兽的心脏 ——" 他看向白小楼，"这方面，白姑娘的饕餮之力，应该比我的傀儡师更高效。"
白小楼突然露出森然笑意，饕餮烙印在脸上蔓延，化作半张血色鬼面。她举起手中的血色卷轴，用手语比出 "三天" 的手势 —— 这是她向商九溟下达的最后通牒。
商九溟的算盘发出轻响，算珠排列成 "等价交换" 西字："三天后，月出时分，我会带着阵法师和精血，在中央祭坛恭候。" 他忽然贴近陆长生，压低声音，"不过在此之前，陆公子最好看好燕公子 —— 他的傀儡骨，最近总在子夜时分，朝着天剑阁的方向剑鸣。"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棍，让燕无归的傀儡骨瞬间僵硬。陆长生却只是轻笑，指尖在商九溟的算盘上弹了弹："商掌柜还是管好自己吧 —— 你那些藏在玄铁桩里的追踪咒，最好别让小楼的饕餮之力发现。"
晨雾不知何时变得粘稠，商九溟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他举起算盘行了个商礼，算珠上突然浮现出 "局中局" 三字："陆公子，我们都在各自的算盘上，算着对方的命数。"
当算盘声彻底消失在雾涧深处，燕无归的傀儡骨突然散架般跌坐在地。金属零件散落一地，露出里面刻着 "宁" 字的青铜心脏："他说的对，每晚子夜，这东西都会指向天剑阁......"
陆长生蹲下身子，捡起散落的齿轮："因为断千劫的新容器，就在天剑阁的密库里。" 他指尖凝聚欺天灵气，修复着傀儡骨的关节，"但在那之前，我们要先让三大宗门的天才们，帮我们撕开天剑阁的伪装。"
白小楼忽然用血色软鞭卷起木匣，走向洞口。她回头用手语比划："商九溟的信使，在涧口留下了三十七枚算珠，每枚都刻着不同的阵法弱点。"
陆长生望向雾霭深处，嘴角勾起冷笑。商九溟的算盘，终究还是漏算了一样东西 —— 白小楼的饕餮之力，能吞噬一切带有灵气印记的物件，包括那些藏在玄铁桩里的追踪咒。
洞外，晨雾开始消散，露出苍莽山脉狰狞的岩壁。陆长生抚摸着手中的血契卷轴，忽然发现封皮内侧用密语刻着一行小字："等价交换的尽头，是人心的天平。"
他知道，商九溟早己明白，这场合作从不是公平的交易。但那又如何？在他的棋盘上，每个棋子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哪怕是这个精于算计的情报头子，也终将成为他颠覆天剑阁的关键一环。
石桌上的玄铁桩突然发出共鸣，断千劫的发丝在晨露中闪烁着微光。陆长生站起身，望向祭坛方向，那里正涌动着隐晦的因果波动。他知道，距离计划实施还有三天，而这三天，足够让商九溟的算盘，为他算出最完美的收网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