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听到了司马师的谋划,如此就能提前应对了。
而且......
李放看着屏幕上传回来的视频,眼中若有所思。
在无人机的注视下,司马师还在给司马昭安排后事:“石仲容才略可堪经国,且受我父子两代之恩,你可依之为臂助,令其在地方统兵为援。他在京中的这些日子,你要多与他走动,以厚其心。”
“弟受教。”司马昭艰难地回道。
“还有就是......”
司马师表情忽然狰狞了一下,捂着眼睛疼的说不出话来。
“唔!!!”
手上青筋暴起,足可见司马师忍耐的有多痛苦。
“兄长!兄长!”司马昭赶忙扑了过去。
“医师!快传医师!”
司马昭伸出一只手向外间高喊。
一旁的司马攸也慌了神,哭着喊道:“父亲!父亲!”
“啪!”
司马师一把握住司马昭的手:“莫要......慌神!我没事。”
此时外面把守的侍卫与下人早已冲了进来,司马师侧头用独眼对着他们:“滚出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众人这才慌忙退走。
“兄长先安心养病吧,此事日后再谈。”司马昭不由得流涕苦劝。
“等你真的能担起大任了,我才有心思养病。”司马师重新躺了下去,“别废话了,用点心!”
“现在吴蜀两国为患,吴国自保有余,进取不足,不可虑也。唯西蜀是我朝大敌,姜维屡次伐我,未可轻视。待你掌权后,可多使间者,使此人与成都离心离德,如此方可图之。先取汉中立足,随后步步为营,方可灭蜀。”
司马昭不住的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司马师说的话。
“灭蜀之后,可自上游顺流而下,淮南、青州之兵齐发,自然不愁灭吴。天下一统后,便......”
说起自己的谋划,司马师心神激荡,忍不住咳了几声。
“咳咳咳!”
司马昭慌忙上前帮他顺气,好一会儿,司马师才继续往下说。
“天下一统后,自可成魏武之基,届时你愿做文王还是武王就随你了。若你有生之年未能灭吴蜀两国,切不可贸然行事,留待后人即可。”
“武皇帝时天下大乱,故而文帝足以代汉。如今天下三分,秩序已定,无有灭国大功,不可轻言禅代,切记!切记!”
怕自己兄弟着急,因此司马师是千叮万嘱,让他不要着急篡位。
司马昭流泪说道:“兄长天纵之资,仍谨言慎行,我又如何敢僭越神器?兄长且放宽心,待桃符,一切就交由他定夺!”
司马昭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因为司马攸与司马炎都是他的亲儿子。
如果事情的发展真和司马师说的那样的话,司马昭其实也不在乎到底谁当皇帝了。
反正不管两个人谁上位,都要追封司马师和司马昭两个人的。
被司马师的谆谆教诲所感动,这会儿司马昭是真的想等司马攸长大,再把权力传回去的。
可此时的司马师却已经不在乎了。
他非常理智,政治生物的话是万万不能信的。
如果政治人物说的话能信,那曹爽也不会死了。
司马师清楚,若是自己强令司马昭发誓,或者留下什么传位司马攸的证据,绝对可以办得到。
可等自己死后,司马昭真的掌握了权柄,那一切的一切就都没用了。
更有甚者,司马昭或许还会苛待司马攸,以规避那所谓的传位。
所以,一切还是随缘吧,总归是还能留下一支香火。
司马师闭上眼睛:“你且去忙吧,记住我说的话便好,让我与桃符单独待会儿。”
司马昭擦了擦眼睛,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好!好!兄长好生安歇。”
叫过司马攸来,司马昭安排道:“桃符,不可让你父亲太过劳神,记住了吗?”
“侄儿谨记。”司马攸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
司马昭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朝着司马师躬身行礼:“兄长,我先下去了。”
司马师不言,只是兀自摆了摆手。
在李放的注视下,司马昭表情复杂的离开了。
而此时的屋内,就是父子之间的温情时刻了。
李放发现没什么好看的,于是控制着无人机准备转移,准备看看司马昭在干嘛。
“唉,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李放操纵无人机升空的时候,喇叭里忽然传来一句疑问。
李放赶紧拉升,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侍卫,自己刚才差点被人给抓住了。
“是只鸟吧?”
“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鸟。”
“还要巡逻呢,别管什么鸟了!”
几人盯着无人机看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李放暗暗庆幸:“多亏了这是司马师的府邸,不然真有谁拿长弓射过来,我还真跑不掉了。”
控制着无人机往前院飞去,他记得刚才司马昭是朝这个方向去的。
飞到半路,李放没费什么力气就发现了司马昭,他还没去按司马师说的去忙,而是在和别人安排着什么。
李放看他对面那人的服色,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控制着无人机靠近,就听见司马昭对面那人正在回答司马昭的问题。
“大将军之症是外邪入体,能否活下来,只能看天意,纵然医术通神亦无能为力。”
司马昭的表情相当的复杂:“若是兄长他能扛过去呢?”
对面那个医师回道:“若大将军能扛过去,那自然是万事大吉,日后也不会有事了。可恕老夫多嘴,行医四十余年来,患这症的人,尚未见有人幸存。”
李放不由得吐槽道:“废话!伤口感染,还照你们那方法处理,能活下来的那只有超人了。”
外伤感染其实不一定会死,靠人体自身的免疫力有康复的可能的,哪怕古人体内没有各种疫苗抗体。
但司马师先是感染养了一段时间,然后为了给司马昭站台,又裹住伤口强撑着精神去上朝。
没有经过消毒的布,纵使清洗干净了,拿它来裹伤口也是找死。
司马师的下场其实是可以预见的。
靠着各种名贵的药材,还有医师的护理,或许可以勉强吊着命,但终究也没多少时间了。
所以,司马师才如此着急的安排司马昭开始接手具体权力。
透过摄像头,李放仔细观察司马昭,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能做出那么复杂的表情。
无奈、悲伤、苦涩,这些也就算了,可从他的眼神里,李放又能感觉出一丝欢喜。
或许司马昭心底也在庆幸吧,若不是自家大哥天不假年,这权柄何时能轮得到他呢?
沉默了一会儿,司马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咐医师要严格保密,随后便让他离开了。
汇合了自己的侍从,司马昭继续前进。
李放控制着无人机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子上公。”贾充匆匆而来。
来到司马昭身边后,贾充低声说道:“宫内传来消息,陛下在这个时候去见了太后。”
司马昭有些心不在焉:“陛下与太后母子情深,如此有何不妥?”
贾充显得有些着急:“子上公!大将军身染沉疴,此时陛下无端去寻太后,岂能无防?”
“啊!”司马昭回过神来,联想到司马师的嘱托,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要说是正常的问安,早上去过便罢,眼下已是下午,又非饭时,曹髦去见太后作甚?
平常的话,他们不会这么敏感,可谁让司马师现在重病缠身命不久矣呢?
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刻,最是危险不过,一点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
“若非公闾提醒,我险些误了大事。”司马昭朝着贾充拜谢,随后他想了一下,“派人去请侍中王处道,就说大将军有请!”
眼下这个时节,不好轻动,进皇宫大动干戈显然并不现实。
如此,只能找个人去看住曹髦了。
跟在后面李放并没有听到司马昭与贾充的密谈,只见二人说了几句话,司马昭便找人去请王沈了。
李放知道,王沈差不多算是曹髦的课业老师了,历史上也是他出卖的曹髦。
司马昭无端叫他过来,明显是准备要收紧对曹髦的监视,以防他在这个时候搞事。
虽然司马师患病的消息曹髦不知道,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眼瞅着再也看不到什么秘密了,那边去传王沈的人也已经离开了,李放于是就控制着无人机开始返航。
一路飞回皇宫后,又朝着后宫飞去,李放要先想办法通知曹髦。
朝着郭太后的寝宫飞去,李放很容易就发现了曹髦。
此时的曹髦正陪着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在游园。
“若是母亲喜欢,儿改天可命人去吴蜀两国购置花种,保管让母亲这里四季如春。”曹髦讨好似的说道。
郭太后满脸堆笑:“吾儿有心了。”
在曹髦的刻意进孝中,两个人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郭氏也越发的满意自己当初的选择。
至于曹芳......
说实话,郭太后其实也没多在意这个儿子,毕竟都不是亲生的,一个乖巧懂事,另一个则每日找麻烦。
纵使跟后者相处的时间更长,郭太后也难免在比较之下偏向了曹髦这边。
曹髦扶着郭太后在园中散步,一时间倒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美好场面。
忽然间,曹髦瞳孔收缩,他看见了无人机。
李放发现曹髦看了过来,上下飞舞了几下,然后掉头回去。
曹髦立刻会意,他知道这是李放在找他。
不动声色的目送无人机远去,曹髦又扶着郭太后走了一段。
之后,曹髦满怀歉意的说道:“母亲,儿方才想起,还有一事尚未办妥,儿想......”
郭太后摆摆手:“你自去便是,别忘了有空回来瞧瞧我这老太婆就好。”
曹髦的表现一向很好,郭太后自然不会拦他。
“多谢母亲。”曹髦躬身行礼,急匆匆的带人离去。
李放那边没等多久,没一会儿曹髦便到了:“尔等守在门外,朕一人进去。”
“喏。”
片刻,曹髦推门而入。
“阿兄!出什么事了?”曹髦紧张的问道。
李放摆摆手:“是好事,放心!”
说着,他便将自己所见到的情况跟曹髦复述了一遍。
听到司马师病入膏肓的消息,曹髦忍不住冲着一旁曹操牌位跪了下来。
“莫非是先祖庇佑吗?不肖子孙终于有机会光复我大魏了。”
李放知道他心中扛了太多事,倒也没拦他。
身处在曹魏皇宫之中,与人虚与委蛇,目之所及再无一个亲人,曹髦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心中如何能毫无波澜?
李放觉得,曹髦能对自己这般毫无保留的信任,称呼自己为兄,说不定也是将他对亲人的渴望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让他激动了一会儿,李放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人常言‘行百里者半九十’,现在还没到开香槟的时候,你别放松警惕。”
曹髦擦了擦眼泪,挺直了身子:“阿兄教训的是,我做好准备了!”
半年过去了,得益于李放的教导,曹髦在这半年里,他的营养可是从未断过。
十五岁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比起他刚穿越那会儿,现在的曹髦可威武多了。
“嗯。”李放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司马师正在逐步向司马昭交权,咱们不能让他们和平交接,不然即便司马师死了,朝局也不太可能混乱起来,更没我们的机会了。”
“兄长准备如何做?先下手为强?”
李放重重的点头:“我们......送司马师一程!”
“兄长准备如何送?用无人机自爆?”曹髦有些为难。
“不行!”李放否决了这个提议,“动静太大了,容易引起司马昭的警惕,我自有其他办法,你不用管了。”
看向曹髦,李放叮嘱道:“你要做的,就是这些天老老实实的待在皇宫里,司马昭八成已经派了人来皇宫里盯着你,千万不能让他心生警惕。”
“是谁?”曹髦沉声问道。
听到是王沈后,曹髦将他的名字暗暗的记了下来。
曹髦又接着问道:“那毌丘甸那边要不要通知一下,让他好做准备?”
“通知他干嘛?”李放反问,“几事不密则害成的道理还用我教你?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好,你要做的就是麻痹敌人,其他的交给我来安排。”
在这间宗祠内,二人秘密商议了所有的细节,直到有人来寻曹髦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