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婳被赶出了房间。
这个地方白天很热,晚上却很冷。
没多久曲婳就被冻得瑟瑟发抖。
在这里,要是被冻病了,大概只能生死看命了。
不会有人送她去医治的。
她想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待一夜。
但这里她不敢乱闯。
能想到的地方,要么在门口冻一夜。
要么……
她想到了厨房旁边的杂物间。
那里她进去收拾过,里头摆放了不少看不出材质的废旧布料。
可以用来打个地铺,还能分出一些当被子盖。
都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挑的了。
杂物房不算远,又是她经常做事的地方。
而且晚上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人去灶房,安全应该是无虞的。
她抱着胳膊,瑟缩着身体,往杂物房那边过去。
进到杂物房,她也不敢开灯。
就这么就着月光,凭着记忆摸黑找到堆在一起的废旧布料,在杂物房角落的位置,铺了个简单的地铺。
地面很硬,废旧布料也不怎么保暖。
可比起外面的寒冷还是好了很多,而且,她干了一天活,真的很累。
在她正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外头有声音传过来。
有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闷哼声。
这阵子这种声音,她听过太多次了。
可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她还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偏偏,声音还越来越近。
有人推开了杂物间的门,进到杂物间里。
曲婳已经吓得呼吸都屏住了。
却在这时,灯猝然被打开。
炽白的亮光下,角落里的曲婳无所遁形。
一个男人突然对着曲婳躺着的方向喊了一声什么。
接着又用蹩脚的普通话重复‘谁在那里’。
曲婳颤抖着身体,从那一堆布料里露出脑袋。
她看到两个男人拖着一个全身是血的单薄少年在杂物间门口的地方站着。
只瞄了一眼之后,她就不敢多看,只颤巍巍的站起身,小声说:“我被一起住的人赶出来了,想在这里休息一晚。”
曲婳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到两个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很害怕,可什么也做不了。
接着,那两个人用当地语言交流了一番,曲婳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交流结束的时候,两个男人居然就这么丢下这个一身血迹的少年离开了。
好像他们本来就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把这个少年丢下似的。
这让曲婳很意外,她没有被殴打,被侮辱,甚至都没有被赶出这个杂物间。
这可比她设想的情况好了太多太多。
直到两人离开很远,曲婳才敢上前,查看那个少年的情况。
少年身上全是都是血迹,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曲婳甚至还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
还在呼吸,是活的。
当时的曲婳是松了一口气的,那一年她才16岁。
脑子里想的也简单,她想的是,如果这个少年死了,让她跟一个死人共处一室,那可太吓人了。
就在她想收回手的时候,少年却猝然睁开眼。
明明一身血迹,身体都动不了了,可这个少年的眼神,却跟一匹孤狼一样,那么吓人。
本就心神紧绷的曲婳,直接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少年的目光从曲婳身上扫过,问了一句:“中国人?”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清润嗓音。
而且这个人,看起来伤的那么重,可声音听起来却并不怎么虚弱。
“你……也是中国人?”大概是这一声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让曲婳提着的心放松了许多。
不等少年回答,曲婳又问了一句,“你也是被拐卖过来的吗?”
两个‘也’字包含的信息很多。
少年警惕的眼神,因着曲婳的两句话也放松了一些。
他回了一句:“算是吧。”
夜很凉,地上很冷,少年又淌了那么多血。
同是被拐卖的人,曲婳起了些恻隐之心。
“我扶你去那边的地铺上躺着吧,在这里要是生病了,可能不会有医生来给我们治病。”
这句话曲婳说的还保守了,不止不会有医生来治病,甚至连药都不会有。
听到少年应了一声,曲婳就扶着人,去了地铺上。
少年伤的很重,曲婳扶起他的时候,花了很大的力气。
短短几步路,少年走得艰难,一大半的体重,都压在曲婳身上。
把少年安置在地铺上之后,曲婳又捏了捏衣服口袋里的药草。
那是止血止疼的药草,还能消炎预防伤口感染。
碾碎之后敷在伤口上,效果很不错。
她本来是摘给那三个女人的。
可惜,她都没机会说出口,就被那三个女人给赶了出来。
这会儿,再看看少年身上不断洇出的血迹,她问:“我这里有外伤用的草药,能止血止疼的,你需要吗?”
“谢谢你。”少年回应。
这应该算是答应了吧。
曲婳解开了少年满是血迹的衣服。
当她看清少年身上的伤痕的时候,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怎样一个身体,累累的伤痕,有鞭伤有烫伤,还有很多她认不出来由的伤口。
少年的身体,就好像一个破布娃娃。
“你……怎么伤成这样?”
少年没有回答曲婳这个问题。
曲婳也没有追问。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确定,刚才少年阴狠的眼神,以及状似清润的声音,大概都是在强撑着。
他这会儿,应该早已虚弱极了。
曲婳立刻捣碎草药,细致的敷在少年的伤口上。
草药敷到伤口上的时候,其实挺疼的。
她有一次被陈桂芬虐打的特别严重,好多地方都出了血,就是敷的这种草药,她记得药汁沾到伤口的那种疼。
那时她的伤口不算深,整个人都疼得直哆嗦。
可这会儿,这个少年却一声都没吭,只在偶尔稍稍皱几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