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纷纷扬扬的大雪如鹅毛般肆意飘洒,不多时便将整个京城覆盖在一片银白之下,仿佛给这座古老的城池披上了一层冰冷而厚重的铠甲。今日恰逢冬至,按照惯例,这是个阖家团圆、互道祝福的日子,即便是宫墙深深的皇宫内院,也在这冰天雪地中透出了几分难得的温馨与喜庆。葳蕤宫上下更是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之景,彩色的绸缎与大红色的灯笼相互映衬,仿佛连那冰冷的空气都被染上了丝丝暖意。
宓秀宫与葳蕤宫相距不远,仅隔着一道朱红色的宫墙和一片幽静的花园。江知允早早地便差人去请余蕴然来葳蕤宫一同品尝饺子,这饺子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薄而透明的面皮包裹着鲜美的肉馅,寓意着团圆和吉祥。念及隔壁宓秀宫的宋静姝独自一人,江知允心生怜悯,便也让人给她送了口信,邀她过来一同热闹。宋静姝本是个善良之人,想到若将姚含巧一人丢在宓秀宫,难免清冷孤寂,便在征得江知允的同意后,带着姚含巧一同来到了葳蕤宫。
四人围坐在一张小巧而精致的雕花圆桌前,桌上摆放着新鲜的肉馅、翠绿的韭菜以及擀得薄厚均匀的饺子皮。江知允率先拿起一张饺子皮,放在手心,用筷子夹起适量的肉馅,轻轻放在皮中央,然后手指灵动地捏褶,不一会儿,一个而圆润的饺子便成型了。余蕴然也不甘示弱,手法娴熟地包着饺子,她包的饺子形状规整,宛如一个个小巧的银元宝。宋静姝则是面带微笑,耐心地教着不太熟练的姚含巧,一时间,屋内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温馨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白白胖胖的饺子盛在青花瓷盘中,散发着的香气。四人围坐在一起,正准备享受这冬至的美食,却不料变故突生。宋静姝刚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还未咀嚼几下,突然感到喉咙深处一阵腥甜涌起,她猛地捂住嘴,却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那鲜艳的红色在洁白的雪地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花容失色。
江知允脸色一变,立刻冷静下来,她迅速对身旁的竹婵喊道:“竹婵,快去请太医,要快!”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那摊鲜血上,只见血的颜色暗沉发黑,心中不禁一沉,意识到宋静姝恐怕是中毒了。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眼神如炬,悄悄地用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姚含巧正对着自已的贴身宫女寄云使眼色,那眼神中透着几分焦急与慌乱。寄云心领神会,微微点头后便准备悄悄离开。
“谁都不许离开葳蕤宫!”江知允毫不犹豫地大声喝道,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寄云的脚步顿时僵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江知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立刻下令让人将葳蕤宫团团围住,侍卫们迅速行动起来,将整个宫殿围得水泄不通,密不透风,就连一只鸟儿也休想飞出去。
江知允注意到寄云的手一直在不自觉地着手指甲,心中一动,她大步走到寄云面前,猛地一把拉起她的手。只见寄云的指甲缝中藏着一些细微的粉末,颜色灰暗,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异味。江知允眼神一凛,立刻让人将寄云控制起来。
姚含巧心中猛地一颤,脸上却强装镇定,连忙上前拉住江知允的衣袖,故作惶恐地问道:“知允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要抓我的宫女?”江知允转过头,眼神冰冷而严肃地盯着姚含巧,缓缓说道:“眼下情况不明,自然不能让人随意走动,免得有人趁机逃脱。”姚含巧被她盯得心中发虚,尴尬地笑了笑,松开了手。
恰在此时,太医匆匆赶来,满头大汗,来不及行礼便径直走到宋静姝身边,仔细地为她诊治起来。一番望闻问切后,太医微微松了口气,说道:“所幸宋小主只是服用了少量毒药,尚未伤及脉络,性命无忧,腹中的胎儿也暂无大碍,只需服下几剂解毒药,好好调养便可。”江知允微微点头,随即让太医查验寄云指甲缝中的毒药是否与宋静姝所中之毒为同一种。太医不敢怠慢,立刻仔细查看,片刻后,神色凝重地回道:“回禀娘娘,正是同一种毒药。”江知允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立刻下令将寄云送往掖庭。
寄云没有反抗,她默默地看了姚含巧一眼,眼中满是泪水与不舍。姚含巧心中明白,寄云是不会供出她的,此刻她必须要尽快将自已的嫌疑撇清。于是,她强忍着内心的慌乱,装作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泣不成声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好好的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然而,在场的众人皆是心照不宣,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只是没有人愿意在此时点破这层窗户纸。
宋静姝服下太医开好的药后,仍是心有余悸,脸色苍白如纸。她心中暗暗后悔今日将姚含巧叫来,本以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姚含巧至少会有所顾忌,却没想到她竟如此胆大妄为。宋静姝以身体不适为由,向江知允告辞,回了宓秀宫。
姚含巧见宋静姝离开,急忙拉住江知允的手,泪眼婆娑地说道:“知允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江知允不动声色地轻轻抽出自已的手,神色淡漠地说:“今日之事让各位受惊了,至于最终的结果如何,就看掖庭那边如何审问了。时辰也不早了,妹妹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我就不远送了。”言罢,江知允转身走进内殿,只留下姚含巧一人站在原地,眼神中闪烁着不甘与怨恨,却又无可奈何。
消息在这深宫内苑中传播得飞快,仿佛长了翅膀一般。很快,葳蕤宫出事的消息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层层涟漪,传到了应景澜的耳中。应景澜听闻后,神色一凛,立刻放下手中之事,匆匆赶往葳蕤宫。
他步履匆匆,衣袂随风飘动,不多时便来到了葳蕤宫前。宫门口的侍卫见到他,立刻恭敬地行礼。应景澜径直走入宫内,只见江知允正坐在椅子上,神情略显憔悴,周围的气氛凝重而压抑。应景澜快步走到江知允面前,眼神中满是关切,轻声问道:“阿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莫要着急,慢慢与朕说来。”江知允抬起头,眼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她咬了咬嘴唇,故作愧疚地说道:“皇上,此事都怪臣妾,是臣妾没有安排周全,才让静姝妹妹在臣妾宫中遭遇如此变故,这所有的过错,臣妾愿意一力承担。”应景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由一疼,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江知允的手,温柔地安慰道:“阿允,莫要如此说,这怎能怪你?你也莫要太过自责,朕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大家一个公道。”
安抚好江知允后,应景澜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隔壁的宓秀宫。宓秀宫内,宋静姝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中还残留着恐惧与后怕。应景澜走到床边,轻轻地坐在床边,握住宋静姝的手,轻声说道:“静姝,你且放心,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不会让你白白受此委屈。你现在只管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本王。”宋静姝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感动与依赖。
最后,应景澜来到了姚含巧的宫殿,见到应景澜,姚含巧立刻扑到他的怀中,泣不成声,那模样犹如一朵被暴风雨摧残的梨花,惹人怜爱。她抽噎着说:“皇上,妾身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妾身冤枉啊。”应景澜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淡地说:“朕自会查明真相,你随朕去掖庭走一趟吧。”
掖庭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应景澜坐在上位,眼神冷峻地看着下方的掖庭管事。管事战战兢兢地说道:“皇上,那寄云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自已看不惯宋小主有孕,又想嫁祸给江娘娘,其他的便再无多言。”应景澜听后,微微皱眉,他心中清楚,此事绝非如此简单,背后定然隐藏着更深的阴谋。然而,眼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也无法随意定夺。沉思片刻后,应景澜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先将姚含巧带回去,以管教宫女无方的罪名,罚她半年俸禄,以示惩戒。但此事并未就此了结,日后若有新的线索,定要严查到底。”言罢,应景澜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脸不甘的姚含巧和一片死寂的掖庭。
姚含巧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回到了自已那略显清冷的宫殿。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她的心情也随之沉入了谷底。如今这局面,怕是把江知允、宋静姝她们都得罪了个遍,而自已却无力挽回。
回想起方才在葳蕤宫的那一幕,她的心中满是懊恼与悔恨。原本,她精心谋划,想着趁着众人包饺子、吃饺子的混乱之际,在饺子里悄悄下毒。在她的如意算盘中,不管最后是谁吃到了那有毒的饺子中了毒,身为这场聚会主办人的江知允都难辞其咎,必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届时,她便能坐收渔翁之利,扫除自已在这宫中争宠路上的一大障碍。
可谁能料到,计划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识破了。寄云,那个一直忠心耿耿跟随自已的宫女,竟然被江知允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当场就被抓了出来。看着寄云被侍卫押走的那一刻,她的心好似被撕裂一般疼痛。寄云跟了她多年,两人之间早已情同姐妹,她又怎能舍得?
然而,在这吃人的深宫里,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她深知,如果此时心软承认与寄云的关系,承认自已是这起下毒事件的主谋,那么以她如今在皇上跟前不得盛宠的处境,等待她的便只有冷宫那暗无天日的未来。冷宫,那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一旦踏入,便再无翻身之日。
姚含巧独自坐在宫殿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心中思绪万千。她知道,自已必须想办法摆脱这困境,可究竟该如何做呢?是继续寻找机会陷害江知允,还是想办法拉拢其他势力为自已撑腰?但不管怎样,她都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江知允独自坐在葳蕤宫的内室之中,四周静谧得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声响。她的神色凝重,脑海中不断地复盘着今日所发生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瞬间都如同电影般在她眼前闪现。想着宋静姝吐血倒地的那一幕,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若是宋静姝今日真的出了大事,以她身为这场聚会组织者的身份,必定会被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想要全身而退,难如登天。
江知允深知,这后宫之中的争斗日益激烈,如汹涌波涛下的暗潮,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深渊。她绝不能再这样掉以轻心下去,必须有所行动,有所防备。于是,她站起身来,唤来贴身宫女,简单吩咐了几句后,便匆匆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太医院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香气。江知允径直走向般若的居所,般若见她前来,微微一怔,随即恭敬地行礼。江知允抬手示意她免礼,轻声说道:“般若,今日我来,是想让你帮我调一副药,此事极为重要,切不可让他人知晓。”般若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在一排排整齐的药柜前忙碌起来。她熟练地挑选着各种药材,每一味药材都经过仔细斟酌、精准称量,放入一旁的药臼之中细细研磨。
不一会儿,一副精心调配的药便呈现在江知允面前。这药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味,色泽暗沉却透着一丝神秘。江知允接过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深知这副药在接下来的宫斗中自有用处,或许将成为她扭转局势、保护自已的关键武器。她小心翼翼地将药包好,藏入衣袖之中,再次叮嘱般若要守口如瓶后,便悄然离开了太医院,融入了这夜色笼罩的宫廷之中,只留下一个坚定而又略显孤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