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应景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太医院的门扉之外,邵云这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她的双腿因长时间跪地而微微发麻,膝盖处也传来一阵酸痛,但她全然顾不上这些,满心满眼都是躺在床榻上的江知允。邵云快步走到江知允的床边,心疼地伸出手,轻轻拉住江知允那冰凉的小手。江知允的手仿佛一块寒玉,没有一丝温度,邵云下意识地用自已的双手紧紧包裹住,试图将些许温暖传递给她。
邵云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中满是自责与愧疚:“知允,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管好太乐坊的那些们,才让你遭受了如此多的苦难。若我平日里能多些警醒,多留意太乐坊中的动静,或许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江知允看着邵云那满是懊悔的模样,轻轻地摇了摇头,想要开口安慰,却因身体虚弱而发不出太大的声音:“邵姐姐,莫要自责,这并非你的过错,定是那下毒之人太过阴险狡诈。”
邵云听着江知允微弱却又坚定的话语,心中越发觉得对不住她。此时,她忽然想起太乐坊中那两位吵架的事情还尚未解决妥当。那两位平日里就小摩擦不断,今日不知为何竟闹得不可开交。若不及时处理,只怕会在太乐坊中引起更大的纷争与混乱。邵云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思量着应对之策。
她转头看向江知允,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不舍,轻声嘱咐道:“知允,你且好好在此休息,安心养病。太乐坊中出了些事情,我需得先回去处理一下,待我将事情办妥,便立刻回来看你。你千万要听太医的话,按时服药,莫要胡思乱想。”江知允乖巧地点了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邵姐姐,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已的。太乐坊之事要紧,莫要因我而有所耽搁。”
邵云又仔细地为江知允掖了掖被角,确保她不会着凉,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太医院。她的脚步匆匆,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那长长的回廊尽头。江知允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望着邵云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邵云离去之后,太医院内静谧得只剩下江知允轻微的呼吸声。片刻,一位身着素净医女服饰的女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缓缓走进了房间。她轻步走到江知允的床榻前,轻声说道:“江姑娘,该喝药了。”江知允微微点头,在医女的搀扶下,略显艰难地坐起身来。她的目光落在医女身上,带着一丝感激,说道:“今日多谢你了。”
医女微微浅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江知允的发顶,那动作轻柔而宠溺,仿佛对待自已的至亲一般。她看着江知允,眼中却又透着一丝无奈与疼惜,轻声问道:“你又是何苦呢?这样折腾自已?”江知允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接过药碗,眉头都未皱一下,便将那苦涩的药汁一口闷下。她的喉咙微微滚动,直至所有的药都滚入腹中,才缓缓开口说道:“不苦。”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种坚定与决绝,继续说道:“为了查明究竟是谁要害我家族,这一切的苦与难都值得。既然我这张脸与先皇后相似,那便是我唯一的依仗。我要利用好这一点,哪怕是赌上自已的性命,也要借助高位者的权力,去揭开那隐藏在重重迷雾背后的真相。”般若静静地听着,她看着江知允那瘦弱却无比坚毅的身躯,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江知允一旦下定决心,便很难更改,而她也无力阻止。她只能默默接过江知允递回的空药碗,看着江知允那坚定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在寂静的房间内轻轻回荡,似是对江知允的担忧。
邵云心急如焚地赶回太乐坊,刚踏入坊内,便听到一阵喧闹嘈杂之声。只见那两位,水玉和佩兰,正像两只被激怒的母猫一般,在场地中央大打出手。水玉的头发已被扯得凌乱不堪,几缕发丝耷拉在脸颊上,她的眼神中透着愤怒与嚣张,手脚并用,丝毫没有平日里身为的优雅姿态。佩兰也不甘示弱,她的衣衫被扯得歪歪斜斜,脸上已有了几道明显的指甲抓痕,却依旧奋勇反击。
邵云见状,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她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周围的们听闻,赶忙七手八脚地将水玉和佩兰拉开。两人被强行分开后,仍气呼呼地瞪着对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邵云脸色阴沉得可怕,她指着地上,厉声道:“你们两个,各自跪在那里反省!”
水玉向来性格张扬跋扈,在太乐坊中也是出了名的任性。今日这场闹剧,起因竟是她认为佩兰偷学了自已的舞蹈技巧。其实,在这太乐坊里,们平日里练习时难免会相互观摩、学习,本也无可厚非。但水玉却视自已的舞蹈技巧为禁脔,容不得他人染指。而佩兰,或许是出于对舞蹈的热爱与追求进步的渴望,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水玉的敏感神经。两人先是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谁也不肯服软。随着争吵的升级,也不知道是谁先推了对方一把,这就如同点燃了火药桶一般,瞬间引发了肢体冲突,局面彻底失控。
此时,两人跪在地上,皆是狼狈至极。邵云手中紧握着戒尺,缓缓踱步到她们面前,怒目圆睁,呵斥道:“你们简直是太不像话了!在这太乐坊里,舞蹈技巧哪有什么偷学不偷学的?你们所学的技巧,哪一个不是我悉心教授的?若是再这般胡闹,下次就别想再留在太乐坊里,全都逐出宫去!”说罢,邵云扬起戒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水玉的手上。“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水玉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但她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接着,邵云又依次在两人的手上各打了 10 个手板。每打一下,戒尺与手掌接触发出的声音都在太乐坊内回荡,让周围的们都不禁心生畏惧。
打完手板后,水玉和佩兰的双手已是红肿不堪,她们眼泪汪汪地望着邵云,齐声求饶道:“教习,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邵云看着她们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虽未完全消散,但也稍稍平息了一些。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要知道,在这宫中,我们太乐坊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大家齐心协力。若是内部纷争不断,如何能在这宫廷之中立足?你们身为,应当将心思放在提升舞艺上,而不是为了这些琐事争吵打闹。”水玉和佩兰低着头,默默听着邵云的教诲,心中满是懊悔。
正好,应景澜派来查江知允中毒事件的掖庭掌事宫女般若来了。
邵云面色凝重,将太乐坊所有召集至一处宽敞的庭院之中。她站在众人面前,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语气严肃地开口说道:“我近日不慎遗失了一件首饰,这可不是普通的首饰,乃是先皇后亲赐之物,意义非凡。我思来想去,决定搜查各位的寝殿,或许能寻得些蛛丝马迹。不知大家可有意见?”
众听闻此言,不禁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她们心中虽觉此事甚是奇怪,毕竟邵云教习一向严谨,怎会如此轻易弄丢先皇后御赐之物。但大家又都秉持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想法,况且邵云教习在太乐坊威望颇高,于是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邵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的表情,试图从中发现一丝异样。然而,众人皆神色平静,并未有什么明显的异常之处。她微微点头,随后领着掖庭的管事宫女丹诗,朝着们的寝殿走去。
丹诗身姿挺拔,步伐沉稳,眼神犀利如鹰隼。她走进一间间的房间,目光如炬,细致入微地扫视着每一寸地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从床铺被褥到衣物箱柜,从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到墙角摆放的杂物,皆在她的审视范围之内。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丹诗刚踏入房门,目光便被一个放置在桌案上的白色小瓷瓶所吸引。她走上前去,拿起瓷瓶,轻轻拔开瓶塞,凑近闻了闻。刹那间,她的眉心紧紧皱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她转头看向邵云,问道:“邵教习,这是谁的房间?”邵云心中一紧,赶忙上前查看,发现竟是江知允的房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连忙问道:“丹诗姑娘,这瓷瓶有何奇怪之处?”
丹诗并未作答,而是将瓷瓶中的药丸缓缓倒在一块白色的帕子之上。只见那一堆药丸之中,有几颗药丸的颜色明显深一些,与其他药丸形成鲜明的对比。丹诗伸出纤细的手指,将那几颗颜色异常的药丸小心翼翼地挑了出来,抬起头,看着邵云说道:“邵教习,这药被人换了。”
邵云听闻,面露疑色,有些不敢相信。丹诗见状,耐心解释道:“邵教习有所不知,我曾专门研习过药理,对各种药物的味道、色泽皆有一定的了解,所以能分辨得出这药丸的不同寻常之处。”邵云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说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丹诗神色凝重地说道:“邵教习,当务之急,是将这几颗药丸速速送去太医院检查,同时彻查最近有哪些人出入过江知允姑娘的房间。只要沿着这些线索追查下去,应该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邵云微微点头,心中虽担忧江知允的安危,但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一番调查,能够尽快揪出那幕后黑手。
邵云迅速找来一位平日里信得过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那装有可疑药丸的帕子交予他,郑重叮嘱务必尽快送往太医院,交给李太医亲自查验。安排妥当后,邵云出门面向众,面色冷峻,声音中透着威严:“所有人都到院子里集合,莫要遗漏!”
们听闻,赶忙依言鱼贯而出,在院子里站成整齐的队列,大气都不敢出。邵云目光如刀,缓缓扫过众人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道:“近日有谁进过江知允的房间,现在站出来!”片刻的寂静之后,零零星星有几位姑娘犹犹豫豫地迈出了脚步,她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显然不清楚为何教习突然有此一问。
邵云径直走到她们面前,眼神犀利地逐个审视,语气严肃地问道:“你们分别是什么时候去的江知允房间?去了之后又做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不得有半句虚言!”第一个姑娘战战兢兢地回答:“回教习,奴婢是前天上午去的,最近新学了一段舞,有几个动作怎么都做不好,听闻江姑娘舞艺精湛,便想着去请教一番,江姑娘很是耐心地为奴婢讲解示范,除此之外,并未发生其他特别之事。”邵云微微点头,示意她退下,接着询问下一个。
几个姑娘的回答大同小异,皆是称去找江知允请教舞蹈技艺,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很快,轮到了佩兰。佩兰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说道:“教习,我是和敬嫣一起去的。去的时候,江姑娘正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书,见我们来了,便立刻放下书本,满脸笑容地招呼我们。我们围坐在桌子旁边,正准备请教舞蹈之事,不想敬嫣不小心碰倒了江姑娘放在桌上的药瓶,药丸洒了一地。江姑娘不仅没有丝毫怪罪之意,还亲自将药丸捡起,安慰我们不要在意,随后便认真地教我们跳舞。江姑娘为人亲和,可比水玉大度多了。”
邵云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立刻提高音量喊道:“敬嫣,站出来!”敬嫣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她缓缓走出队列,双腿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倒下。邵云紧紧盯着她,问道:“佩兰所说之事,可是真的?”敬嫣不敢直视邵云的目光,眼神躲闪,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是……是真的,教习。”邵云见状,心中已笃定此事与敬嫣脱不了干系,当下也不再多问,果断地对丹诗说道:“丹诗姑姑,把她带去掖庭,好好审问!”丹诗领命,让两个太监上前一步,准备抓住敬嫣的胳膊。
敬嫣听闻邵云要将自已带去掖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解,仰望着邵云,声音带着哭腔问道:“邵教习,为何要将我送往掖庭啊?我做错了什么?”邵云冷冷地睨视着她,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语气冰冷地说道:“你自已心里清楚得很,莫要在这里装糊涂!”
敬嫣心中愈发害怕,她知道掖庭是宫中极为恐怖的地方,一旦被送进去,怕是有去无回。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很快便红肿起来,嘴里不停地求饶:“邵教习,求求您了,不要把我送进掖庭,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周围的们面面相觑,皆不明白为何邵云突然如此对待敬嫣,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头雾水。
邵云看着敬嫣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并无丝毫怜悯,她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逼视着敬嫣,大声质问道:“说!你为何要调换江知允的药?为何要给她下毒?”敬嫣的身体如筛糠般抖动,她拼命地摇头,慌乱地解释道:“邵教习,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江姑娘的。是一个小宫女给了我这包药,她跟我说这药只会让江姑娘病一段时间,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她还给了我一袋银子,我……我当时鬼迷心窍,只是因为紫若被逐出宫门,心中愤愤不平,想给江姑娘一点教训,真的没有想过要置她于死地啊。”
邵云微微眯起双眼,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她清楚地记得,敬嫣与紫若在平日里的关系的确颇为亲近,情同姐妹一般。可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竟妄图对江知允下手呢?这背后的阴谋如同重重迷雾,让人难以捉摸。邵云心急如焚,当下连忙追问道:“那个给你药的宫女,究竟长什么模样?你且仔细说来,莫要遗漏任何细节。”
敬嫣的身体依旧止不住地颤抖,她张了张嘴,却支支吾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教习,那天晚上天色实在太黑了,那宫女还披着斗篷,我……我根本看不见她的脸啊。”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锐,带着明显的颤抖,听起来确实不像是在说谎。邵云眉头紧皱,心中虽仍有疑虑,但看敬嫣这般模样,也知道暂时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她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丹诗将敬嫣带走。
两位太监走上前,一把抓住敬嫣的胳膊,拖着她便往外走。敬嫣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地求饶:“邵教习,求求您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那凄惨的求饶声在院子里久久回荡,让在场的们都不禁心生寒意,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邵云看着众惊恐的模样,心中一动,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杀鸡儆猴的好机会。她脸色一沉,目光威严地扫视着众人,大声警告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在这太乐坊中,本教习一向是赏罚分明。今日敬嫣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便是她的下场。你们若是不想步她的后尘,就都给我安分守已,好好练习舞蹈,莫要再兴风作浪,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们听闻此言,纷纷低下头,齐声应道:“是,邵教习,我们定当谨遵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邵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可心中的忧虑却丝毫未减。她深知,这看似平静的太乐坊,实则暗流涌动,若不尽快找出幕后黑手,江知允的安危乃至整个太乐坊的安宁都将受到严重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