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向南枝撞柱而亡的消息如一阵凛冽寒风,迅速传遍宫廷的每一寸角落时,宫中众人皆在窃窃私语,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纷纷传言她是畏罪自杀。姜知渺正于昭和殿中整理着几日前向南枝送来的那盒已然凉透的点心,思绪还萦绕在与向南枝往昔相处的点滴之中。陡然间,殿外传来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她的心莫名地一揪。
竹沁神色慌张地冲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娘娘,不好了,南枝姑娘……她在掖庭撞柱自尽了。”姜知渺手中正欲放回盒中的点心瞬间滑落,那精致的点心滚落在地,摔得粉碎,恰似她此刻破碎的心。
她的身子猛地一晃,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仿佛喉咙被死死卡住,半晌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她的双眼圆睁,眼神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竹沁,似乎在等待她说出这只是一个残酷的玩笑。
然而,竹沁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姜知渺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座椅之上,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揪住衣摆,指节泛白。泪水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顺着脸颊滚滚而落,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衫。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而紊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那悲痛的呜咽声从她的喉间溢出,起初只是低低的啜泣,渐渐地,变成了肝肠寸断的嚎啕大哭。她的身体也随着哭声不停地颤抖,仿佛一片在狂风中飘摇的落叶,随时都可能被悲痛彻底击垮。
姜知渺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向南枝那温婉的面容、怯生生的眼神以及曾经对自已说过的那些真诚的话语。她怎么也无法相信,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在这冰冷黑暗的掖庭之中。“南枝,你为何如此决绝,为何不等我还你清白……”她喃喃自语,声音被哭声淹没,在空旷的昭和殿内回荡,更添几分凄凉与哀伤。
在她的认知里,向南枝是那般温婉善良且柔弱的女子,绝不可能做出毒害自已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她不信应景澜不知道,更何况她已经知道真凶是谁。怀着满心的狐疑与不甘,姜知渺不顾身体的不适与路途的奔波,径直朝着御书房而去。一路上,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向南枝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以及她对自已坚定的信任,这愈发让她坚信其中必有隐情。
刚走近御书房,便听到里面传来应景澜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正吩咐着臣子去严查向凌岳贪污之事。姜知渺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觉得应景澜是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借题发挥,想要利用向南枝的死来对向凌岳发难,而全然不顾及还向南枝一个清白。
她脚步匆匆地踏入御书房,眼神中带着质问与失望:“皇上,为何在向南枝刚死之时,您便急着查办向凌岳?您难道不觉得这其中太过蹊跷吗?”应景澜微微抬起头,看到姜知渺那略显激动的模样,眉头轻轻皱起,却并未作答,只是轻声说道:“渺渺,你如今有孕在身,莫要为此事劳神,安心养胎才是。”
姜知渺听到这话,心中的失望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她向前几步,直直地盯着应景澜的眼睛:“皇上,您难道就不想知道真相吗?您这样的做法,岂不是让向南枝含冤而死?”应景澜的目光闪躲了一下,沉默依旧。
在这一瞬间,姜知渺仿佛明白了一切。她深知应景澜并非糊涂之人,对于姜云礼在背后可能的操控与阴谋,他或许并非全然不知。然而,姜云礼背后有着宣平侯府的强大势力,那是一股在朝堂之上盘根错节、难以轻易撼动的力量。应景澜身为帝王,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维护朝廷的稳定与各方势力的平衡,哪怕这意味着牺牲一个无辜的向南枝。
姜知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无奈:“皇上,您身为天子,难道不应秉持公正吗?您如此沉默,是因为即便知道真相,也不会去动姜云礼,对吗?”应景澜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姜知渺的心彻底凉了。她原以为应景澜会与自已一同追寻真相,还后宫一个清明。可如今,他的沉默与不作为让她感到无比的失望与孤独。她只觉心中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在狠狠刺着,那痛意逐渐蔓延至全身,令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她深知,此刻不能被悲痛完全淹没,必须强作镇定。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已紊乱的气息平稳下来,眼眶虽仍泛着红,眼神却透着一股决然。
当着应景澜的面,她缓缓抬起手,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昭示着她内心的波澜。她以清冷而坚定的声音下懿旨:“传本宫旨意,即刻对外封锁向南枝的死因,不许宫中任何人再妄加议论。另外安排可靠之人将她的尸首秘密送出宫外妥善埋葬。”姜知渺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沉痛与追忆,“本宫曾答应过她,定会送她出宫,让她重获自由。如今,虽已阴阳两隔,但本宫不能食言,绝不能让她的灵魂依旧被困于这冰冷的宫中。”
应景澜静静地看着姜知渺,他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悲痛与决心,心中虽有不忍,却也知晓此刻的姜知渺需要用自已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他微微点头,没有丝毫反对之意,转头轻声吩咐身旁的宫人:“照皇后娘娘的旨意去办,务必小心谨慎。”言罢,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与愧疚,朝着姜知渺迈了一小步,想要伸手去安慰她。
然而,姜知渺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她的眼神中满是疏离与冷漠,仿佛眼前的应景澜不再是那个她曾倾心相待的夫君。她挺直了腰杆,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那动作标准而机械,没有丝毫往日的温柔与亲昵。随后,她转身,脚步坚定而缓慢地离开了御书房。她的背影看起来孤独而倔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应景澜的心尖上,让他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满是失落与惆怅,却又不知该如何挽回。
姜知渺从御书房出来后,满心的悲愤如同汹涌的潮水,推动着她的脚步径直迈向锦绣宫晴水居。一路上,她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是对姜云礼草菅人命的痛恨,也是对这宫廷黑暗的失望。
踏入晴水居,只见姜云礼正坐在庭院中,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盆栽,仿佛世间一切的纷扰都与她无关。姜知渺见状,心中的怒火更是“噌”地一下蹿到了顶点。她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扇了姜云礼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姜云礼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直接扇倒在地。
姜云礼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可她却没有丝毫的惊恐与愤怒,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姜知渺怒视着她,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为何如此狠毒?向南枝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般害她?”
姜云礼缓缓从地上爬起,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冷笑道:“哼,皇后娘娘这是心疼了?我不过是在掖庭告诉向南枝,她叔父贪污之事已被皇上知晓,皇上正愁没由头查办,而她正好可以成为借口。我还拿她那宝贝谢家二郎的性命威胁了她,谁让她那么蠢,轻易就被我拿捏住了。”
姜知渺心中一阵刺痛,她深知在这宫廷之中,没有证据,即便应景澜知道姜云礼是凶手,也难以对她有所动作。但她绝不能就这样放任姜云礼逍遥法外。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说道:“姜云礼,从即日起,你被禁足于此。在这晴水居内,你需日日抄颂经书,为向南枝赎罪。没有我的旨意,不许踏出半步。”
姜云礼听闻,心中毫无惧意。她看着姜知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心中暗自盘算着新的计谋。她想着,这一次不过是小挫折,下一次,她定要让姜知渺一尸两命,彻底铲除这个眼中钉。她微微抬起下巴,挑衅地说道:“皇后娘娘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咱们走着瞧。”
姜知渺不再理会她的挑衅,转身离去。她知道,与姜云礼的斗争才刚刚开始,她必须时刻警惕,守护好自已和腹中的孩子,同时寻找证据,为向南枝讨回公道。而姜云礼望着姜知渺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愈发阴森,仿佛一只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正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时机。
姜知渺脚步虚浮地迈向忘忧宫云通阁,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她的心被无尽的悲痛与懊悔填满,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向南枝那绝望的眼神。
踏入云通阁,屋内静谧得让人窒息,只有她轻微的呼吸声和衣袂的声。姜知渺缓缓走向那熟悉的梳妆台,目光在触及台面的瞬间定住了。一叠书信整齐地叠放在那里,仿佛还带着向南枝的温度与气息。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拿起书信,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一串串地滚落,打湿了手中的信纸。
她能想象到,在这寂静的夜晚,向南枝独自坐在烛光前,怀着对谢二郎深深的思念与眷恋,一笔一划写下这些倾诉衷肠的话语。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意、思念与无奈,都被封印在这薄薄的纸张之中。“你如此情深,却为何命运如此弄人,让你与他天人永隔。”姜知渺呜咽着,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泪染信笺,情丝难断。
她又不禁自责起来,怪自已未能察觉向南枝内心的煎熬。姜云礼的威胁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向南枝困在黑暗的深渊,而她却独自默默承受,什么都未曾吐露。“你若告诉我,我定不会让你独自面对,定能护你周全啊。”姜知渺紧握着书信,指节泛白,心中的悔恨如刀绞般疼痛。
回到寝宫后,姜知渺将自已关在屋内,吩咐侍从不许任何人打扰。厚重的宫门紧闭,如同她封闭的心。她整日坐在窗前,对着那打书信发呆,时而默默流泪,时而低声啜泣。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心中的阴霾。
应景澜听闻姜知渺的状况前来探望,侍从在门外轻声通报,姜知渺只是沉默,不予回应。应景澜在门外伫立良久,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他深知此刻的姜知渺需要时间去平复内心的创伤,而自已也被向凌岳贪污之事缠身,分身乏术。
就这样,半月的时光在寂静与哀伤中悄然流逝。姜知渺沉浸在自已的悲痛世界里,足不出户,与外界隔绝。而应景澜也忙碌于朝政,两人虽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未曾相见一面。
姜知渺自向南枝离开后,便似被抽去了灵魂,整个人深陷于无尽的悲痛与自责之中,如同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像,极少有踏出宫门的意愿。她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那如影随形的哀伤和对往昔的追悔。
竹沁在一旁瞧着皇后娘娘这般模样,心中的忧虑如野草般疯狂生长,那愁绪清晰地写在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对主子的心疼与焦急。她深知这样下去绝非长久之计,不仅姜知渺的身体会被拖垮,腹中的胎儿亦会受到严重影响。这日,竹沁瞅着姜知渺又在窗前枯坐发呆,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轻声劝道:“娘娘,您心中的苦,奴婢都明白,可您如今不再是孤身一人,您的腹中还有小皇子小公主啊。您这样整日闷在宫中,愁绪郁积于心,对孩子的发育实在是大为不利。哪怕只是出去稍稍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散散心,也好过在这压抑的氛围里苦熬。”
姜知渺的目光从窗外那片死寂的景色中缓缓收回,落在竹沁那满是关切与担忧的脸上。她的眼神空洞而无神,仿佛失去了焦点,过了许久,那黯淡的眼眸里才闪过一丝微光,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出门之事。
行至上林苑青玉台,此处本是宫中景致颇为优美之地,往昔总能听到宫女太监们的欢声笑语,或是妃嫔们在此吟诗弄月的雅韵之声。可如今,四周的花草树木皆被白雪掩盖,失了生机,像是在为这后宫的悲剧默哀;枝丫上星星点点的树叶在微风中作响,那声音仿佛是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乔晚禾与许春苗正坐在青玉台的石桌旁,悠然自得地品茶闲聊。二人远远瞧见姜知渺的身影,赶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乔晚禾率先开口,声音轻柔温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若是不嫌弃,不妨与臣妾们一同品茶,也解解闷儿。”
许春苗在一旁附和着,她的目光却始终不由自主地落在姜知渺隆起的肚子上。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她的视线。许春苗的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期待的光芒,带着几分羞涩与忐忑,轻声说道:“娘娘,臣妾斗胆,能摸摸您的肚子吗?臣妾听闻,孕育生命是世间最为奇妙之事,心中实在是好奇得紧。”
姜知渺看着她那纯真无邪、如同孩童般的模样,心中那坚如寒冰的壁垒似乎被轻轻触动,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她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许春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那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她的手缓缓贴在姜知渺的腹部,起初,她的眼神里还带着些许紧张与不确定。然而,当那微微的生命律动透过掌心传递过来时,她的眼睛瞬间睁大,满是惊叹与敬畏之色。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仿佛是她与一个全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小生命进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许春苗不禁脱口而出:“这便是生命的奇迹啊,如此微弱却又如此顽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乔晚禾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待许春苗稍稍平复后,她看向姜知渺,目光中带着一丝关切与诚恳,轻声劝道:“娘娘,南枝妹妹的事,臣妾们也深感痛心。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您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这后宫之路本就布满荆棘,若您一直陷在悲伤的泥沼中,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姜知渺听到这话,眼眶瞬间泛红,那眼中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在眼眶里打转。她沉默良久,仿佛在努力压抑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终于,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哽咽:“若早知晓与南枝亲近会给她招来如此灭顶之灾,我宁可此生从未与她有过交集。是我害了她,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乔晚禾轻轻摇了摇头,她走上前,轻轻握住姜知渺的手,试图给予她一丝温暖与安慰:“娘娘,您莫要如此自责。您与南枝妹妹相处之时,彼此的情谊皆是真心实意,毫无虚假。她在天有灵,定不会后悔与您相识相知。您对她的好,她心中定然明了。”
姜知渺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滚而下,那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向南枝不能就这么含冤而死,她一定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幕后黑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只是此刻,她实在无法再强撑着在外周旋。那沉重的悲伤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缓缓起身,向乔晚禾与许春苗告辞:“今日多谢二位妹妹的陪伴与宽慰,本宫有些乏了,先行回宫了。”
待姜知渺离去后,乔晚禾与许春苗望着她那略显落寞与孤寂的背影,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后宫复杂局势深深的无奈与感叹。
许春苗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里满是惋惜与惆怅:“向南枝这事儿,明眼人都能瞧出其中必有蹊跷。她那般温婉善良之人,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被人陷害,替别人背了黑锅。如此年轻鲜活、充满希望的生命,就这般消逝在这冰冷黑暗的后宫之中,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乔晚禾微微点头,她的神色凝重而严肃:“是啊,在这后宫之中,阴谋诡计无处不在,今日是向南枝遭此厄运,明日又会轮到谁呢?我们不过是这宫廷棋局中的小小棋子,只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保全自已。但愿皇后娘娘能早日振作起来,查明真相,也让这后宫能恢复些许安宁。”
说罢,二人再次望向姜知渺远去的方向,久久无言。唯有那淡淡的忧愁与不安如同阴霾一般,在这上林苑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