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门
时间一晃而逝，很快就到了该回门的日子。
早在前一日徐婵便嘱咐了碧云和红珠准备好回门要带的东西与谢礼，翠萝得了兰瑛的指示也来帮忙。
故而这日一早，车马就已经备好了。兰瑛已同徐婵说好，待下了朝，二人一同回徐府里拜见长辈。
估摸着也快到下朝的时候了，徐婵正等在房中喝茶，翠萝就匆匆赶来报信：“夫人，老爷的轿子已到了门口。”
“我知道了。”徐婵忙放下了茶杯，在碧云的搀扶下起了身，几人一道往屋外走去。
可巧，行至院子里的荷花池处正撞见了匆匆赶来要迎她的兰瑛。
徐婵望去，只见兰瑛竟已脱了官服，换上了一件青衫，便笑着调侃道：“你速度倒快。”
“我听翠萝说你一早便在等着，怕你归家心切等得心急，便仓促换了衣裳，见笑了。”兰瑛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回道。
碧云见状，忙借口自已有东西忘了取，还不待徐婵问，她就跑开了。
“这丫头，真是的……”徐婵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徐妃娘娘，请……”
话还没有说完，兰瑛就意识到自已又叫错了称呼，忙用青衫衣袖掩住了嘴，连连说着抱歉。
徐婵也觉得有些无奈，这样的情形这几日常发生在他二人之间，她只得道：“若是只有我们也就罢了，今日回了徐府，可别叫错了才好。”
“那是自然，下官一定警醒……”兰瑛有些尴尬的又住了嘴。
徐婵见他这窘迫的模样，忍不住转过头去笑出了声。
“徐姑娘，请吧。”兰瑛只得轻咳一转移了话题来缓解尴尬。
徐婵便点头同兰瑛一道往大门口停着的马车走去，有仆从在马车前放了矮凳方便徐婵上下，但兰瑛还是搀扶了徐婵一把。
徐婵点头致谢道：“多谢兰大人……”
话一出口，徐婵知道自已也唤错了称呼，幸而声音小，并无旁人听到。
想着自已方才还笑话兰瑛呢，现下自已也犯了一样的错，不免有些脸红。
还好，兰瑛体贴的装作没有听见，徐婵却见他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来，分明是清楚听见了。
二人就这样有些手忙脚乱的上了同一辆马车，方才跑开的碧云也赶了来。
一切都收拾妥当，一应人员到齐，车夫就驾了马车往徐府去了。
这辆马车不算宽敞，兰瑛和徐婵二人并肩坐在车里，不得不与彼此贴得近了些。
近到徐婵又闻到了兰瑛身上那股淡淡的兰花香，不免面上一红。
兰瑛自上车以来也觉得有些紧张尴尬，现在如此近的贴着彼此，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怕自已会让对方感到冒犯，这几日下来，其实兰瑛已注意到，徐婵是害怕别人触碰的。不是不喜欢，而是害怕。
他曾看见过徐婵身边的丫鬟欲握上她的手腕，而她猛地抽回手的模样，那是受过极大惊吓之后才会有的反应。
兰瑛没有问过，不代表他不留心，因而此时他极力端坐着，怕与自已的触碰引起徐婵内心的恐惧。
马车行走了一段路后二人已习惯了这样的贴近，变得不再那么紧张了。
徐婵掀开帘子朝外望去，前几世自入了宫，她便再没有这样回过家了。
兰瑛瞧着她脸上神情雀跃，便也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喜欢看徐婵笑着。或许是因前世他们短暂的相处里，徐婵总是蹙眉含泪无限忧愁的模样，让他也不自觉得感到悲苦。
太沉重了些，令他不免叹怜，今世能见她无忧展笑颜又怎么不是一件快事呢？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可是在心里笑话我？”徐婵放下帘子回过头时却发现兰瑛在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不免心中觉得羞涩，只好出言玩笑化解。
兰瑛闻言也面上一红，连忙拱手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你不用总是同我说抱歉，原本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徐婵认真地望着他道，“造成我这样命运的人不是你，也不是你将我拉进这个轮回的深渊……你不必觉得救不了我是对我有所亏欠。”
兰瑛被徐婵一语戳中了心事，不免一愣。
确实如此，在他的心中，总是会为徐婵的遭遇而心生歉意。
他会忍不住想，若是自已早在前几次的轮回中就解决了命运赐予他的难题，那或许，徐婵也不会被拖入其中了。
而自已不但没能解困，徐婵在深宫中遇难时自已也无法真的救援，既然如此又怎么算是“卿非无援”呢？
自已这个援助，似乎并无什么作用，反而只会将她推进深渊。
故而兰瑛一直在心中觉得对徐婵有所亏欠，他却不曾想到，徐婵竟看破了这一点。
见兰瑛讪讪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着自已，徐婵想要安慰他，于是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膝头拍了拍。
“我同你说说我的家人吧，府里只有我爹和我娘，”为了打破尴尬不使兰瑛心中难堪，徐婵主动放弃了这一话题，不再继续深入下去，“原本我还有个妹妹，可她……”
“入宫去了……”
现在看来这个话题找的不太成功，马车里重新又陷入了沉默，这一次轮到徐婵心有不安。
兰瑛在心中苦笑着想，看来这不断地重生经历，真是在他二人的生命里留下了无数不可触碰与不敢触碰的伤痕。
他想要像徐婵安慰自已一样去安慰她，于是学着她方才的样子，用自已手轻轻覆上了徐婵的膝头，感受到她身体轻轻地颤抖。
兰瑛拍了拍她，无声的安慰着。
徐婵感到自已膝头一暖，在一瞬间的身体僵硬后又放松了下来，她望着那只手出神。
兰瑛的手是白皙修长的，温暖而有力，与那重重噩梦里紧紧禁锢着自已，让自已无法逃脱的手是不同的。
“多谢。”
徐婵没有拂开他的手，而是低声道了谢。眼见徐婵没有拒绝自已的接触，兰瑛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马车里一路再无话。
二人到了徐府，兰瑛先徐婵一步下了车。
这一次，兰瑛主动伸出了手握住徐婵要扶她下车，徐婵并没有拒绝他，二人两手相握间，徐婵从原本的害怕变得有些羞怯。
待徐婵落地站稳后，兰瑛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他只觉得徐婵的手冰凉而柔软，就似大婚那日交付在他手中的红绸那般。
徐府出来迎接的管事见二人眉目传情，又含春带怯的模样，顿时心下了然，忙暗示身边的下人去给夫人传消息。
徐婵与兰瑛二人在徐府里直待到用了晚膳才返回兰府，下了马车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行至府中廊下，徐婵顿住脚步望向夜空。
“徐姑娘今日似乎感慨良多。”
“是啊……”徐婵喃喃道，“我从未想过自已还能有重回府中与父母亲人快活相聚的一日，这一整天，我都仿佛如在梦中。”
“多谢你，兰大人。”
看着徐婵被月光照耀着的脸庞，还有那双真诚的眼，兰瑛心下也变得柔软起来。
“我并未做到什么，不足言谢。”他温声回道。
徐婵摇摇头，转而问起：“你呢？今在府中过得可好？”
回想起来自徐府众人的种种关怀，兰瑛不禁唇边带笑，点头道：“自然很好，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我又多了一群家人一般。”
徐婵见他双眼发亮，又思及兰瑛早已失去父母家人一事，不知从前他独自一人是何等孤寂，如今见他欢喜，徐婵也不免替他高兴。
“既已是家人，又何必在称呼为徐姑娘，从今往后，兰大人只唤我徐婵吧。”在这样的氛围感染下，这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兰瑛有些错愕地望着她，而后也笑道：“既如此，又何必继续称我为大人，不如往后便叫我兰瑛。”
两人在廊中月下，四目相对间，已然觉得好似亲近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