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徐婵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平淡的过下去。白日里,她会和兰瑛一起品诗作画,夜里,他们会一起在廊下赏月弹琴。
兰瑛从不曾探问过她在前世都遭遇了些什么,徐婵也从不曾主动向兰瑛询问现今外面又该是怎样的情景。
他们两人保持着一种默契,有意无意间都在将那些过往的、现今的、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屏蔽在外,只当作不知。
不去问,不去提,就这样享受着上苍赐予他们的宁静祥和。
只可惜,上苍从来不仁慈。
不想再去沾染红尘是非,可风波依旧会找上门来。
这一日,徐婵正在院中廊下看书,却见翠萝神色慌张地跑来。
“这是怎么了?”还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徐婵笑着翠萝。
却听翠萝压低了声道:“坏了,夫人,方才李管事递了话回来。说老爷被人牵连进了什么案子里,现在已经被押去牢里关着了。”
“什么?!”徐婵闻言豁然起身,手中的书掉落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前几世中,兰瑛有被押入过大牢吗?徐婵发现自已想不起来了,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啊。
她第一次得知兰瑛,就是在试图拯救边境郑宏将军之时,可现在还远不到郑宏被害的时候。前几世的此时,她未曾留意过有关兰瑛的一切消息。
“你再说的具体一些,到底是被卷入了什么案子,受了谁的牵连?”
翠萝摇头,只说李管事只来得及派小厮回来传话,他自已也被一道押走了,具体什么情况,翠萝也不得而知。
“只听说,似是与老爷的上官有关。”
兰瑛的上官?那不就是兰瑛的恩师?可他一个礼部官员,能牵涉到什么样的要案中去呢?
既然无法从前世知悉,只能今生急忙四处探问消息。
徐婵正欲派碧云去徐府找父亲,派兰家的下人去与兰瑛交好的同僚家中打探,可巧,徐钟派了徐府的小厮赶来跟徐婵通信。
原来是有人暗中举报了兰瑛的恩师收集反师,这下才被下了大狱,兰瑛因为同恩师的关系亲近,也一并被押了进去。
“父亲怎么说?”徐婵忙问着传话的小厮。
那小厮道:“老爷说了,让姑娘莫急,先早早备下银两准备各方打点才是,老爷那边也会联络人上下疏通的。还有一样……让姑娘还是着信得过的人查看姑爷的书房,若有什么嫌疑的书,尽早销毁了才是。”
徐府的小厮话刚落下,那边兰府的小厮又进来回话道:“回夫人,李管事也是这个意思,虽然老爷行的端坐的正,可保不齐就有什么陷害的事,免得有人上门来抄检,叫人捉住把柄发作起来就不好了。”
待两府的小厮离开,拿上银钱继续去外面打探消息和联络人脉后,徐婵忙带上碧云红珠与翠萝一道去了兰瑛书房,试图查找出一切与“反诗”相关联的东西。
可进了书房翻找片刻后,徐婵却发现兰瑛这书房里除了四书五经和史书国策以及一些医书外再无其他的东西了。
这可真是奇了,但凡是文人没有不爱舞文弄墨的,或真有才情,或附庸风雅,总是爱读些诗词。兰瑛显然是很通诗书的,可他的书房中除却诗经外再没有其他诗词相关的东西。
徐婵回想起这几日来她与兰瑛品诗,他也只是口中吟诵,并未写下只言片语,倒是自已抄写了那么几首。
此刻徐婵已经了然,想来这事并不是今世头一回发生,大概在前几世里兰瑛就遭遇过这样的危难,故而早早就处理了诗书相关的东西。
想着前世时兰瑛活得比自已要久得多,就知道此回变故应该影响不到兰瑛什么。徐婵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不少,只是吩咐碧云去将先前自已写的那几首诗找出来烧毁,不可留下什么痕迹。
她们这边忙着,徐、兰二府的下人们也不曾闲着,拿着银两四处奔跑打探。先是探得了兰瑛被关押在何处,又探明了主审是谁,便慌忙回去再备银两去了。
晌午刚过,忽然有内侍带着一队人马闯进了兰府,要求抄查。徐婵因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所以并不太慌张,她看着那队侍卫冲进府中翻找,砸碎了不少东西。
眼见没能抄出什么可疑的,领头的太监神色不大好。徐婵认得出来,这太监正是夏忠的干儿子之一,她对这人有些厌恶与害怕,可为了救出兰瑛,也不得不示意下人去给他塞些银两讨好。
那太监收了钱,这才有些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家还算是识趣的。来人啊,先把府宅前门给我封上。”
他着人拿封条封上了兰府的大门,却对后门故意视而不见。这兰瑛本就是被牵连的,原也没有什么事,平日里也并不如何同他干爹作对,家中也没搜出什么东西,他又拿了兰家的孝敬,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往后几日兰府里的小厮们进进出出打探消息都从后角门走,某日在疏通好狱卒的关系后,徐婵换了衣衫坐上马车前往狱中欲与兰瑛见上一面。
虽然从前世来看兰瑛定会脱险,可徐婵到底还是有些忧心。
她让翠萝收拾上几件厚实的衣衫,又备上些银子便往大牢而去了。
随行的小厮笑着拉开了牢头,往他手中塞了一包银子,牢头掂了掂份量后笑道:“一炷香的时间,别待的太久。”
“多谢牢头大哥,我请大哥和其他兄弟们去吃酒。”小厮忙拉扯着牢头和其他狱卒离开了。
翠萝扶着徐婵匆匆走了进去,牢中的环境不言而喻,她看到兰瑛披散着头发穿着囚服坐在地上,显得有些狼狈。
“你怎么来了?”见到了徐婵,兰瑛忙起了身走向牢门。
见他行走自如,打量着也没有受什么刑,徐婵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她从翠萝手上接过包袱递给了兰瑛,示意翠萝去外边守着。
翠萝会意地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我来看看你。”
“我无事,害你担心了。”兰瑛见徐婵忧心蹙眉,连忙说道,“前几次也都是如此,不过关上些日子也就放了。”
“总归是要吃些苦头的。”徐婵见他憔悴狼狈心有不忍,只宽慰他道,“你且放心,我同父亲都在奔走,争取将你早日放出去。”
“还有,你恩师的事……”
徐婵想要问个究竟,兰瑛迟疑了片刻后却对她摇了摇头,只示意她不要掺和进去,徐婵心下了然,不再多问多管。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牢头催了几次徐婵才转身离开。
虽然早就知道自已会安稳度过此劫,可如今多了一人为自已忧心,兰瑛又不免觉得这在牢中受罪的日子也不是那样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