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雨夜
从大牢里出来，那小太监搀扶着夏忠，口中仍是骂骂咧咧个不停：“原来是个疯婆子，什么东西，活着就为了看别人不痛快。”
“好了。”
夏忠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那小太监连忙噤了声，小心打量着夏忠的神色。
“干爹，一会儿儿子去传太医。”
他看见夏忠耳朵似乎被狠狠咬下了一个裂口，讨好般地小心翼翼开口。
夏忠只轻轻抽了口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那小太监便再不敢开口了，他心中还是在打着鼓。
虽然刚才在牢里干爹是一副不信那疯子妖言挑唆的样子，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改了主意。
这个干爹的性情是最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
就这么一路提心吊胆地回到了住处，小太监忙要退下去请太医，只想着赶快从夏忠身边离开。
见夏忠也没有拦他，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开了。
外面仍在下着雨，这一夜，夏忠的心情着实不痛快。
本该铲除的徐妃好好活了下来，自已手边的眼线却折损了一个。
这燕儿虽然在替呼延儿办事，但想来也不过是个厌世的疯子，只想看所有人都不痛快。
虽然危险，但也还算好用，就这么舍弃了倒是有些可惜。
而且，除了燕儿之外，那些细作都是谁呢？
夏忠本就多疑，现下更是谁也信不得了。
燕儿能趁他不备咬下他的耳朵，那其他人难保不会趁自已不备就杀了自已。
谁也不可信，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夏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神色。
小太监带着太医回来了，太医给夏忠看了外伤又开了药后就退下了。留下小太监给夏忠敷药，而后又服侍夏忠洗脚。
“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小太监听夏忠突然开口这么问自已，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他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干爹的话，总也有十多年了。”
“哦，原来这么久了，不怪咱家想来相信你。”
“能得干爹的信任，是儿子的荣幸。”
“嗯，你忠心会办事，又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又何必害怕一个疯子的挑唆呢？”夏忠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慈爱地宽慰着小太监，“瞧你，一晚上没个安心的时候。”
那小太监见夏忠如此说，有些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磕头不敢吱声。
夏忠将他搀了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道：“你看你，何必吓成这样。”
“唉，咱们这种人，挨了一刀没儿没女的，等到老了，还不是要靠你们这些干儿子。”
“我一向把你当做亲生儿子来看待，怎么会因为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就信以为真。”
“若要杀你，方才牢里就不会饶你。”
“你呀，倒反过来信不过我了。”
夏忠对着小太监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语气随意地像是在唠着家常。
那小太监忙红了眼，给了自已几个嘴巴子，斥着自已不懂干爹的爱护之心，白叫干爹伤心。
夏忠见他这样倒乐了，挥了挥手，随意嘱咐道：“将这洗脚水倒了，你也去歇着吧，明儿还有事要你去办。”
“诶，儿子这就去了。”
见此情形，那小太监才算放了心。他端着洗脚的木盆站起了身，转身出屋的时候心想，这下自已应该是逃过一劫了……吧？
诶？
那小太监只觉得心口一凉，他缓缓低下头去，看见一把匕首穿胸而过，鲜血慢慢开始扩散。
“咣当”一声响，木盆滚落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小太监有些僵硬地回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出现在他身后冷漠的一张脸。
夏忠。
“干……爹……为……什么？”
小太监的嗓子咯咯地混着血，发出了几声含混不清的质问，随着夏忠从他的胸膛中拔出匕首，他的身体也随之倒地。
瞪大着的双眼里，还满布着不可置信。
夏忠蹲下身来用小太监的衣袍擦干净了匕首上的血迹。
而后他望着那太监，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你忠心，既然这么一心为我，只有你死了才能消除我心中的不安和怀疑，这可不能怪我啊。”
“这都是你自愿的。”
“你忠心嘛，我知道。”
夏忠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扭曲的笑意。
而后他站起了身，迈过小太监的尸体来到门口，打了开门，让门外守着的心腹去清理屋内的狼藉。
儿子，他夏忠是没有了，可干儿子却不止这一个。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了，夏忠披着外衣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他想，自已要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城池中，除掉一些身份绝不一般的人物。
自已要杀的人还多着呢，所以半点不安分的因素都不能留下。
“都收拾好了？”夏忠问着另一名表情木然躬身垂首的小太监。
“是。”
“这些个官儿怎么说？”夏忠询问的乃是此城中的地方官吏。
“都等着拜见您，想要孝敬您呢，只怕没有门路。”
夏忠闻言笑了起来，好，就是要这样才好呢。若是满朝文武都是这般识趣，大家的日子还会这么难过吗？
眼见这城里的官吏比京里的识抬举，夏忠就决定给他们一个表忠心的门路。
“去，叫他们明日再设宴，准备些祥瑞，陛下喜欢这些热闹。”
“是。”
那小太监领了话，正欲躬身离去，却被夏忠叫了停。
“哦……记得让他们准备些百姓来逗趣，徐妃娘娘爱看这个。”
夏忠的声音里，带着一些摸不透的阴谋的味道。
徐妃是一定要除掉了，既然直接杀不死她，那自已也只好用别的法子了。
“……是。”
那太监显然是领悟了夏忠的意思，应下之后匆匆去找那群急着要巴结夏忠的官吏去了。
可惜啊，徐妃若是肯乖乖就死，原本是不用死这么多人的。
你们这些死了的，将死的，记得都是徐妃的错。
夏忠望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口中随便哼着些淫词艳曲的不成调，转身回房歇着去了。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这漫长的惊心动魄的一夜终于重归了寂静。
有太多的秘密被揭露，也有新的阴谋正在酝酿。
没有几个人能在这一夜后真的安稳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