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
燕儿一边将手中的梅花花枝递给了一旁的宫女,并嘱咐她们将暖炉拾起收拾干净,一边将跌坐在地失神的徐婵搀扶起来。
她笑盈盈地问道:“您怎么在发抖?想来是冷了,快进屋里歇着吧。”
徐婵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她,下一刻,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猛地抽回了自已的手,推开燕儿的同时自已也往后踉跄了几步。
“滚,滚开。”
徐婵失魂落魄地转身回房,她瘫倒在榻上,用力的用被子裹紧自已,却还是止不住颤抖。
她喝退了所有宫女,独自一人留在卧房内发呆。
从前她从未觉得燕儿也是如此的可怕。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的徐婵是以一种全然无知的姿态入宫,故而燕儿为了博取她的信任,在她面前故意装成自已人的模样。
而这一世,因知道了太多秘密,徐婵在行事上早与先前不同。
燕儿许是察觉到,徐婵早就对自已心存怀疑,心知自已便是假装也用了,故而才毫不掩饰那毒蛇般的恶意。
早知自已入宫就会陷入群狼环伺的境地,可徐婵在此之前一直认为自已也并非毫无胜算。
至少自已能够掌握前世所带来的信息,这样如同“先知”般的力量,让她认为自已可以改变些什么。
然而郑宏依旧死了,为什么?
徐婵知道,哪怕宫中晋封妃嫔犹如儿戏,然而这一次让皇帝晋她为妃,却是夏忠故意而为之。
这是他在羞辱她,讥讽她,嘲弄她,如同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难道,是自已传递消息的错?是消息错了,以至于反害死了郑宏?
徐婵忍不住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不,不是,不对。上一世自已对此事毫不知情,也并未向外传递过此消息,然而郑宏还是死了。
与自已传递消息无关,似乎郑宏就是要死的,任凭谁也救不了。这是他改不了的命运,这是夏忠为他布下的结局。
郑宏之死,导致蛮军大破边城,抢走许多金银财帛,劫掠了不少粮仓,烧杀了众多百姓。
一时间朝堂之上又是群臣激愤,然而主战的人越来越少了,主和议降的声音渐渐弥漫在了许多人的心里。
徐钟等人下朝后心里都变得格外沉重,旁人不知,但他们几人却知,他们一早便给郑宏传递了消息。
然而郑宏还是被身边人所杀,这给他们几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回府的路上,兰瑛掀开轿帘看着这京都的夜。
这里的达官显贵豪绅富户们依旧过着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日子。
而在同一时间,边民被屠戮,南面水灾之后又逢大雪,多少流民百姓死于大雪之中。
就连这京城之内,乞儿流民都渐渐多了起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唉,如此景象,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兰瑛忍不住在心中哀叹。
在郑宏将军死后,徐钟、兰瑛等人也聚在一起激烈探讨过数次。
有人因郑宏之死,而徐美人陡然间晋封为妃这件事,怀疑徐妃是否早已与夏忠勾结,故意传递虚假消息来博得众人之信。
闻听此言论,徐钟忍不住大声与人辩驳起来。
兰瑛也道:“徐妃娘娘冒险传递消息,此番妄加指责实在不妥。或许埋在郑将军身边的奸细不止葛川一人,咱们虽抓出了葛川,却仍有暗棋埋伏左右也说不定。”
又有人跳出来打个圆场,只说或许徐妃娘娘年轻,而夏忠过于狡诈,用了什么法子瞒骗了徐妃娘娘也未可知。
“朱大人,你怎么看?”
有人询问那位兵部官员朱大人,他因与郑宏交好,此次消息传递也是由他来负责。
“这……”朱大人沉吟片刻后道,“我确有收到郑将军回信,他说自已已查明,葛川确系叛变,私下里常与蛮族首领的幼子呼延儿往来,那呼延儿许了他不少金银,还声称只要除掉郑宏,宫里自有人扶持他上位。”
“如此说来,葛川确为叛逆,徐妃娘娘的消息并无错处。”
“哼。”徐钟闻言冷哼了一声,方才质疑徐婵的人不免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头。
“既然早有提防,郑将军又是因何而亡?”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唉,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也许这就是命吧。”
此言一出,众人也只有接连哀叹了。
兰瑛坐在角落里,借着烛火打量着与会众人。
此时此刻,人人都面露不忍,可方才争论来看,众人之心只怕也未必真的齐整。
如若不然,怎会看不出夏忠突然晋位徐妃乃是最常见的挑拨离间之计,就是要借此让他们之间互相生疑。
夏忠在屋内看着一封密报,上面陈述了郑宏与葛川之死。
郑宏不知为何发现了葛川的叛变,意欲杀死葛川。
葛川得到消息,得知自已已经暴露,连夜逃出城去想要去投靠呼延儿,半路被追赶而来的郑宏杀死。
正在郑宏放下戒备之时,另一枚暗子当即杀死了郑宏。
“你欠我人情。”
原来这密报竟是来自呼延儿,杀死郑宏的暗子也是来自于他。
那名暗子早已得知夏忠安插的葛川暴露,私下里将消息透露给葛川,并诱劝他出逃,只为了将他当做吸引郑宏注意力的棋子,在郑宏杀死葛川放松警惕之时,才方便自已动手。
他又是怎么得知葛川已经暴露的?
夏忠看着这份密报,心想,自已也只不过是知道徐婵传递了消息出去,却也不能提前得知她传出了什么,只能静待事情发展。
然而呼延儿的这枚暗子却已提前知悉消息,那他的消息从何而来?
原来如此,呼延儿在朝堂之中的“反夏忠”一派里安插了眼线。
这群人聚在一起,日常谈论该如何除掉自已,夏忠并不将这群乌合之众放在心上,也从不觉得他们能做成些什么。
如今看来,这群人从徐婵手里得知了葛川为叛逆一事,便去信提醒郑宏。然而其中混有呼延儿的眼线同时给暗子去了信,以作提醒。
有趣,真是有趣。
夏忠神经质地笑了笑,而后又阴沉下了脸,他虽然没兴趣与呼延儿进行对抗,但呼延儿将手伸得太长终究是让他感到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