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送丧人
“玉……玉佩……”我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眼睛死死盯着孝子，“那玉……哪来的？！”
孝子端着碗的手猛地一抖，浑浊的水洒出来一些，溅在炕沿上。
他眼神瞬间闪烁起来，不敢与我对视，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心虚的讨好笑容：“道……道长您说什么玉？我……我不明白……”
“胸口……那血玉！”我用尽力气，左手颤抖着指向自己敞开的、印着暗红印记的胸膛，声音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嘶哑。
“你媳妇……贴身的……那东西！哪来的？！” 那块玉，是这一切的源头！是连接我和棺中凶煞的锁链！我必须知道它的来历！
孝子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他端着碗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西下乱瞟，仿佛那逼仄的杂物房里藏着什么吃人的怪物。
他身后的几个本家男人也瞬间变了脸色，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脚步下意识地向门口挪了挪。
“道……道长……”孝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被戳破隐秘的恐惧。
“那……那就是块……祖上传下来的……
不值钱的玩意儿……我媳妇……她……她喜欢就戴着了……
没……没什么特别……”
他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那躲闪的眼神和几乎要在地的姿态，彻底暴露了他在撒谎！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杂着绝望的寒意瞬间冲上我的头顶！都这时候了，还在隐瞒！
这家人……这棺中凶煞的形成，绝对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你……呃！”胸口的剧痛猛地加剧，那块血玉印记仿佛被激怒般，暗红光芒骤然一闪！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粘稠的怨毒气流猛地冲入心脏！眼前再次发黑，喉咙里涌上腥甜。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右手猛地抓住胸口那冰冷的印记，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肉里！
“道长！道长您别动气！”孝子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扑上来想按住我痉挛的手，又不敢真碰，“我说！我说！那玉……那玉是……是……”
就在他崩溃地要吐露实情的刹那——
一股极其阴冷、带着浓烈土腥气的穿堂风，毫无征兆地卷过这狭小的偏房！
“噗！”
角落里，那盏唯一提供着微弱光亮的豆油灯，灯焰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随即……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
“啊！”孝子和那几个本家男人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
死寂降临，只有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而在我的感知里，这黑暗……是活的！
它粘稠、湿冷、沉重，带着浓郁的、如同深埋地底墓穴般的腐朽气息，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包裹着身体。
胸口那块血玉印记，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反而变得异常“清晰”！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搏动源，更像是一个……坐标！
一个在黑暗中为某种冰冷意志指明方向的灯塔！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无尽怨毒和贪婪的冰冷意念。
如同无形的巨大章鱼，正从那口红漆棺材的方向，顺着这粘稠的黑暗，缓缓地、执着地……向着这间偏房……向着我胸口这块玉佩的位置……蔓延而来！
它在找我！它要拿回这块玉！或者……连玉带我一起吞噬！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感受着那股冰冷恶意的靠近，如同等待行刑的囚徒！
完了……这次是真的躲不掉了……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首接在我灵魂深处响起的嗡鸣！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知识洪流”，毫无征兆地、粗暴地冲进了我的脑海深处！
不是王癞子那些破碎、零散的记忆碎片！而是一套……完整的、冰冷的、仿佛镌刻在骨子里的……流程！一套与死亡、与尸体、与棺椁、与亡魂打交道的……古老法则！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棺木过桥，纸钱开道】
【煞气缠棺，鸡血封门】
【怨魂不散，哭丧引路】
【尸身沉地，黄土掩煞】
【魂归幽冥，尘归尘土】
无数冰冷、晦涩、带着特定节奏和韵律的词语、画面、手势、禁忌……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填满了我的意识！
它们冰冷、古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来自血脉深处被遗忘的烙印！
送丧人！
一个冰冷而沉重的称谓，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混乱的意识核心！
这不是王癞子那个半吊子野道士的江湖把式！这是一种……源自更古老、更神秘、更接近死亡本质的……传承！
这股冰冷的知识洪流涌入的刹那，胸口那正疯狂搏动、散发着怨毒寒流的血玉印记，猛地一滞！
仿佛遇到了某种天然的克星！那股正顺着黑暗蔓延而来的、棺中凶煞的冰冷意念，也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和困惑！
身体的本能，甚至压过了意识和剧痛！
就在孝子等人因黑暗而惊恐失声的瞬间，我僵硬的身体猛地从冰冷的土炕上弹坐而起！
动作迅猛得不像一个重伤濒死之人！更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鸡血！黑狗血！朱砂！墨斗线！快！”一个嘶哑、冰冷、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声音，从我喉咙里迸发出来！
这声音完全不像我自己，更像是一个在幽冥地府行走了千百年的冰冷存在！
“呃？！”孝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冰冷的命令吓得一个哆嗦，黑暗中，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坐起的人影轮廓。
以及……那人影胸口位置，一点极其微弱、却妖异无比的暗红光芒，在浓稠的黑暗里……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