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红印记
它……它在吸食我的生气！同时，也在将那棺中凶煞的怨毒力量，反向灌注进我的身体！
“嗬……嗬……”我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道袍。
一种被寄生的、被异化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灵魂！
“道长！道长您怎么了？”干瘦的孝子不知何时己经停止了呜咽。
他脸上还带着崩溃后的呆滞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此刻看到我剧烈颤抖、面无人色的样子，惊恐地叫了起来，“快！快拿水来！道长作法太耗心神了！”
混乱中，有人手忙脚乱地端来一碗浑浊的冷水。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必须把这鬼东西弄出来！弄出来！
就在那碗水递到我面前的瞬间，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抬起那只刚刚承受了玉佩冲击、此刻依旧麻木刺痛、皮肤下血管凸起呈现青紫色的右手，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一把抓向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噗嗤！”
油腻破烂的道袍被粗暴地撕开！
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我布满冷汗和污渍的胸膛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
灵堂里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只见我心脏位置的皮肤上，赫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与那块消失的血沁玉佩，一模一样！如同一个刚刚烙印上去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纹身！
印记的边缘，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如同蛛网般诡异凸起、虬结，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西周的皮肤蔓延开去！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暗红印记的中心，一点极其微弱、却妖异无比的暗红光芒，正在皮肤之下……缓缓地、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着！
“呃啊——！”
就在我低头看到自己胸口这诡异印记的刹那，一股更加尖锐、更加凄厉的怨毒嘶嚎声，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在我脑海深处炸开！
这一次，那声音里，除了之前的痛苦和恨意，竟然……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婴儿的啼哭？！
“哇……哇啊……”
那啼哭声微弱、断续，充满了初生婴儿的柔弱无助，却又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怨毒！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二重奏，狠狠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意识！
“嗬……嗬……”我眼前彻底一黑，身体猛地向前一栽，那碗递到面前的水被打翻在地。
冰冷的浊水泼洒在青砖上，溅起几点污浊的水花。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我模糊的视线似乎捕捉到，那口红漆棺材靠近地面的某个角落。
一大片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缓缓汇聚、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无声地洇开……
那微弱又怨毒的婴儿啼哭与凄厉的女人嘶嚎交织成的恐怖二重奏，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搅动着我的脑浆。
眼前彻底陷入浓墨般的黑暗，身体失去所有支撑，向前栽倒。
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地砖撞击并未到来。
一双粗糙、颤抖、带着浓重汗味和劣质烟草气息的手，猛地架住了我的腋下，强行止住了我栽倒的势头。
“王道长！王道长您挺住啊！”干瘦孝子嘶哑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惊惶。
他瘦小的身躯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力气，死死撑着我，不让我彻底瘫倒在那片混合着香灰、污血和阴寒湿气的冰冷地面上。
“快！搭把手！把道长扶到后面去！”他朝着旁边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本家男人吼道。
混乱中，几只手七手八脚地伸了过来，有的架胳膊，有的托腰，有的甚至试图去抬我的腿。
他们的动作笨拙而慌乱，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高人”的敬畏。
每一次触碰，都让我胸口那如同烙印般的暗红印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那些冰冷怨毒的“触手”被惊扰，扎得更深了。
“呃……”剧痛让我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剧烈挣扎。
“轻点！轻点！道长是累脱力了！别碰着！”孝子焦急地吼着，指挥着众人像抬一件易碎的瓷器般，把我半架半拖地向灵堂后方挪动。
身体悬空，双脚拖在地上，摩擦着冰冷湿滑的青砖。
视线被汗水、血污和眩晕模糊，只能捕捉到昏黄摇曳的光影碎片。
(那口红得刺眼、正无声滴淌着暗红粘液的巨大棺材轮廓在晃动；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又带着狂热敬畏的面孔闪过；还有地上那滩被我喷出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迹……)
灵堂里的混乱并未完全平息，但主家的几个男人在孝子的嘶吼下，勉强维持住了一点秩序。
哭嚎声变成了压抑的啜泣和惊恐的窃窃私语。
所有人，无论是缩在角落的，还是挤在门口的，目光都追随着被抬走的我，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恐惧、敬畏、茫然，还有一丝病态的依赖。
他们把我架进了灵堂后面一间狭小、堆满杂物的偏房。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谷物霉味和劣质灯油的气息。
一张铺着破旧草席的土炕，成了临时的安置点。
我被小心翼翼地（尽管动作依旧笨拙）放平在冰冷的草席上。
“道长！您喝口水！顺顺气！”孝子几乎是扑在炕沿边，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面是浑浊的冷水。
他脸上还糊着鼻涕眼泪和香灰，眼睛红肿得像烂桃，此刻却满是紧张和讨好。
冷水递到嘴边，那冰凉的气息刺激着混沌的意识。
我艰难地偏开头，避开了碗沿。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以及心脏位置那冰冷刺骨的搏动感。
那块嵌在胸口的血沁玉，如同一个活着的、冰冷的肿瘤，正源源不断地将怨毒的寒流泵入我的血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