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碗粥的距离

病房里，再次陷入了安静。林欣呆呆地坐在床上，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部手机，眼角的泪痕未干。她看着角落里的那个男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没有解释。

没有解释他和欧阳若锦的关系，没有说那些“你别误会”的苍白话语。

他只是，把选择权，完完整整地，交还到了她的手上。这是一种全新的姿态。不是高高在上的保护，也不是小心翼翼的引导，而是一种平等的、尊重的……等待。

林欣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让她落泪的照片。

那不是风景。那是她偷拍的一张，时光的侧脸。照片有些模糊，焦点甚至没有对准。但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看着照片，又抬头，看了看角落里那个沉默的身影。

心里，那扇紧闭的、冰冷的门，似乎，有了一丝细微的……松动。

林欣心中复杂无比，不知过了多久，她对着时光说到：“我饿了。”

那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轻轻刮着病房里紧绷的空气。

时光惊讶地抬头，视线在空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片刻的怔忪，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而出现了幻听。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几乎是弹跳着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他浑身一僵，生怕这声响惊扰了这来之不意的破冰时刻，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林欣。

她没有被吓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戒备和恐慌，虽然依旧疏离，却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磨砂玻璃，不再是那堵密不透风的墙。

时光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他手忙脚乱地扶起椅子，快步走到床头柜边，那份沉稳自持，此刻荡然无存。他打开那个保温桶，白粥的香气再一次溢散开来。他拿过旁边干净的碗，盛粥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板的精准，手腕绷得紧紧的，生怕一滴粥会溅到白色的被单上。

他端着碗，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在离床边一步远的地方坐下。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能方便地喂到她，又不会让她因为过分靠近而感到被侵犯。他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才小心地递到她嘴边。林欣垂下眼，小口小口地吃着他喂来的粥。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温热的米粥滑入喉咙，带着粮食最纯粹的香气，熨帖着她空荡荡的胃，也仿佛，熨帖着她那颗荒芜冰冷的心。

一勺，又一勺。他喂得很专注，她吃得很安静。

谁都没有说话。整个病房里，只剩下金属勺子偶尔碰到瓷碗发出的，清脆又温柔的声响。这声音，驱散了之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让这个空间，终于有了一丝烟火的气息。

时光的心，从一开始的欣喜和紧张，慢慢地，沉淀下来。他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自己喂过去的粥，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从未觉得，照顾一个人，是这样一件开心的事情。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不愉快。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两个人，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午后，分享着一碗最普通的白粥。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他放下碗，用一种近乎征询的语气，轻声问道：“还要不要再吃一点？”

林欣摇了摇头。她的胃口还很小，一碗粥己经让她感觉到了饱腹。她靠在床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将手中的那部黑色手机，朝他的方向递了递。

时光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个……”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可以……送给我吗？”

她抬起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立刻垂下，补充道：“如果……不方便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清晰而急切的字就打断了她。

“好。”时光的回答，快得不像经过了大脑思考，更像是膝跳反射。

他当然知道，这部手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一部手机，更像是一个移动的数据库终端。里面有他为了方便随时处理公务而设置的快速访问通道，关联着时光集团旗下数个核心项目的机密文件，还有他个人投资的一些初创公司的财务报表和商业计划书。任何一份文件泄露出去，都可能在商场上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可是，在她说出那句话，用那种带着一丝祈求和不安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什么商业机密，什么数据安全，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知道，她想要。

他只知道，他想给。

别说一部手机，就算她要的是天上的月亮，他恐怕也会立马打电话给航天部门，咨询一下私人承包月球的可能性和具体报价。

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反应，林欣明显地愣住了。她似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以为他会犹豫，会说这部手机很重要，然后答应给她买一部新的。

可他没有。

他就这么干脆地，把一个装着他无数秘密的世界，交到了她的手上。

一抹极细微，连她自己都未曾察动的惊喜，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死水般的眼眸里，漾开了一圈极浅的涟漪。她握着手机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些，不再是那种防御性的紧抓，而是一种珍视。

时光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神里那转瞬即逝的变化。

他那颗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所有的疲惫、自责和不安，都在她那细微的反应中，得到了巨大的慰藉。

他看着少女眼中一闪而逝的惊喜，嘴角的线条，也不自觉地，跟着柔和了下来，勾起一个弧度。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好碗勺，然后，又一次，退回到了房间的那个角落，重新做回了那盆安静且不会打扰人的“绿植”。

他给了她手机，也给了她空间。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但这一次，安静不再是隔绝。

林欣低下头，指尖轻轻地，着手机冰凉的边框。她解锁屏幕，再一次点开了那张被她看了无数遍的，他的侧脸。

照片里的人，意气风发，嘴角带笑。

角落里的人，安静沉稳，眼含期待。

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不再是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了。那距离，或许，只有一碗粥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