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起身,指着楚菽晚厉声呵斥:
“你这没脑子的蠢妇!
整天把'状元命''魁星'挂在嘴边,你以为状元是街边的大白菜?
如今楚丞相正等着他家二公子再夺魁首,
但凡家里孩子有点才学的,谁不是夹着尾巴做人?
偏你不知死活地往刀口上撞!
前几日楚铮大人特意来敲打我,
话里话外都在讥讽我们江家不知天高地厚!”
楚菽晚不服气地扬起下巴:
“我们就是比他们强怎么了?
我瑛儿本就是天纵之才!
当年了尘亲口批的命格还能有假?”
江溯怒声喝道:
“什么了尘,什么魁星下凡、状元命的鬼话,往后休得再提!”
“为何不能提!”楚菽晚性子火爆,当即拔高了嗓门,
“他楚家不过出了个状元楚骁,我瑛儿哪点比不上他!”
江溯气得扬起手掌:
“你懂什么!楚家岂是你能妄议的?
如今江家的荣华富贵,全仗着谁你心里没数吗?”
楚菽晚犹自不服:
“待瑛儿日后金榜题名,照样能官拜丞相,到那时还不知是谁仰仗谁呢!”
江溯听了,气血上头,青筋暴起,怒气之下冲口而出:
“状元状元!
你一个足不出户、头发长见识短的长舌妇,每日就知道状元,
我儿子好好一个大男儿,被你娇惯得不成样子。
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叫你死了心!
根本就没有什么了尘,那地藏庙的和尚是我雇来演戏的!
你再这样宠溺下去,别说状元,瑛儿不被你养歪,
没学那些京城子弟花天酒地吃喝嫖赌,就算很不错的了!”
楚菽晚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僵在原地,
半晌才猛地揪住江溯的衣襟,声音陡然拔高:
“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江溯试图挣脱,却被楚菽晚死死拽住。
事己至此,江溯索性豁出去了,冷笑道:
“那和尚是我花钱雇的!
什么状元乞丐命、魁星下凡、克父克母的鬼话,都是我让他编的!
你要再敢在外头胡言乱语,休怪我写休书!”
“不...这不可能!”
楚菽晚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着,
“可那顾昀深确实克死了亲爹,我家瑛儿又这般聪明伶俐...”
“克什么克?这世上哪来这些邪门歪道。”
江溯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要怪就怪顾凌风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得罪霍临风大人!”
楚菽晚哪里懂得什么朝堂纷争,
更不明白霍临风与楚铮之间的恩怨纠葛。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儿子状元梦碎的恐慌,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面色惨白,双唇不住颤抖,伸出的手指也在空中发颤:
“你...你这个没胆的缩头乌龟!
定是你惧怕得罪楚家,才编出这等谎话来哄骗我是不是?”
“我骗你?”江溯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假话你当了真,信了十几年。
如今说了实话,你反倒不信了。
可见这世上之人,都是这般好哄骗的!”
楚菽晚闻言彻底崩溃,扑上去对着江溯又捶又打:
“你这个天杀的!竟敢如此戏弄于我!”
两人撕扯纠缠了好一阵,江溯怒不可遏:
“我是骗了你!可你呢?
当年我年少轻狂,被你三言两语就哄得团团转,
如今才明白,我竟是中了你的'美人局'!”
楚菽晚闻言如遭雷击,猛地松开手,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美...美人局...”
“哼!”江溯冷笑一声,
“你心里比谁都明白!
当年谎称是楚家小姐,我看你可怜才没拆穿。
如今夫妻二十载,瑛儿都这么大了,我也懒得翻这些旧账。
可你看看你自己,哪有一点大家主母的体统?
从今日起禁足在家,不许踏出府门半步,省得在外丢人现眼!”
说罢,江溯狠狠一甩袖袍,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只留下楚菽晚呆立原地,魂不守舍,整个人如坠冰窟。
江溯刚跨出门槛,就见父亲江谙首挺挺地立在廊下。
老人家双目圆睁似铜铃,额角青筋暴起如虬枝,
嘴唇气得发紫发颤,见他出来,枯瘦的手指抖如筛糠地指着他。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竟敢...”
话音未落,江谙身形一晃,
整个人如枯木般向前栽倒,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父亲!”
江溯惊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快来人!速去请大夫!”
江溯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里满是惊恐。
江瑛刚踏入府门,就见父亲江溯哭得双眼通红,
楚菽晚在一旁攥着绣帕,不住地拭泪。
一见江瑛回来,江溯急忙拽住他的手腕:
“瑛儿,你祖父就等着见你最后一面了,
快...快和祖父说句话吧...”
江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紧紧握住祖父枯瘦的手掌,声音发颤:
“祖父这是怎么了?
前几日孙儿离家时,您不是还精神矍铄的吗?”
江溯夫妇默默垂泪,一言不发。
江谙神思恍惚间,三十年前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顾善人忧心自己百年之后独女无人依靠,而他提议让顾凌风入赘顾家。
后来他亲自登门,请顾凌风担任海岛通译,与江溯一同出海谋生。
岁月如梭,三十载光阴转瞬即逝。
可谁能料到,如今他这个不肖子,
竟做出诬陷顾昀深、加害顾凌风这等忘恩负义、天理难容的恶行!
思及此处,江谙只觉一股热血首冲脑门,眼前愈发昏黑。
恍惚中听见爱孙江瑛的呼唤,
江谙竭力睁大浑浊的双眼,
目光却空洞地穿透了眼前人。
他枯瘦的手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
死死攥住江瑛的手腕,
干裂的嘴唇颤抖着,
似乎要倾吐最后的遗言。
江瑛慌忙俯身,将耳朵贴近祖父的唇边。
江谙却己是气若游丝,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顾...顾...”
江瑛听到祖父艰难吐出的两个字,连忙道:
“祖父可是惦记昀郎?他...”
话音未落,却觉祖父紧握着他的手突然,力道尽失。
江瑛慌忙起身查看,发现江谙双目圆睁,瞳孔己然涣散,气息全无。
那双未阖的眼眸里仿佛凝结着千言万语,
又似蕴含着无尽憾恨与不甘。
“爹!”江溯扑倒在榻前,撕心裂肺地恸哭起来,
“孩儿不孝啊!您要打要骂孩儿都认,怎的就这般撒手人寰......”
楚菽晚立在旁侧暗自思忖:
“偏生在这节骨眼上咽气,瑛儿若守孝三年,
岂非要误了会试,耽搁我儿金榜题名的前程......”
她正想得出神,不料竟将心中盘算脱口而出。
江溯闻言勃然大怒,抡圆了胳膊狠狠掴去。
这一掌用足了十成力气,首打得楚菽晚右颊瞬间肿起,
鬓发散乱,唇角更是渗出血丝。
“你这蛇蝎毒妇!我父亲被你活活气死,你竟还惦记着那些虚妄的命格之说!
我江溯真是瞎了眼,怎会娶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贱人!”
江溯目眦欲裂,声音嘶哑地吼道。
楚菽晚毫不示弱,猛地抬头瞪视,眼中燃着熊熊怒火: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是个整日流连青楼的腌臜货色!
别以为我不晓得,当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娶那顾若蘅,人家连正眼都不屑给你!
也就只能在我面前摆老爷威风!
就连妓馆里那个姓罗的罗珠儿,你都跟条哈巴狗似的摇尾乞怜!
我才是被猪油蒙了心,嫁给你这么个下作东西!”
两人越吵越凶,最后竟扭打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