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确实曾对裴姑娘心生仰慕之情,
但知晓她钟情于家兄后,这份情愫便己烟消云散。”
楚朔目光真挚,言辞恳切,
“微臣痛恨凶徒,绝非因裴姑娘之故,
而是这朗朗乾坤之下,竟有歹人胆敢破坏陛下钦定的婚事,此乃大不敬之罪!”
萧湛帝神色难辨,冷声质问:
“于卿己查明真凶正是你堂兄楚铮。
爱卿以为,朕当如何处置?”
楚朔面色微变,余光扫过顾昀深,随即肃然应答:
“杀人者死,国法昭昭。
请陛下不必顾及楚家颜面,依律严惩便是。”
“果真如此?”萧湛眸光锐利,
“可楚铮在大理寺招供,此事乃受你父兄指使。”
楚朔闻言陡然变色,急声辩白:
“陛下明鉴!家父戎马半生,
虽性情桀骜,却最是光明磊落,断不会行此阴诡之事!
至于家兄——”他声音微颤,
“自幼伴驾左右,与陛下同窗共读,
其品性如何,陛下当比外人更清楚啊!”
顾昀深观察着萧湛帝深不可测的神情,心中暗忖:
莫非陛下真在怀疑楚家是幕后主使?
回想当年康王叛乱,太子遇害,
正是楚家以雷霆手段平定乱局,将年仅十二岁的萧湛推上皇位。
这些年来,若非楚家倾力扶持,萧湛这个少年天子怎能坐稳龙椅?
若楚家当真存有异心...
那么楚朔狩猎时皇帝恰巧遇刺,这巧合就愈发耐人寻味了。
“朕从未怀疑过楚家。”
萧湛周身寒意渐消,转向楚朔道:
“爱卿何必长跪不起?平身吧。”
楚朔起身时,发现萧湛面色惨白,不禁关切道:
“陛下可是龙体欠安?”
萧湛虚弱地合上眼帘,低声道:
“爱卿...过来扶朕,朕...受了伤。”
楚朔闻言色变,急忙上前搀扶,声音里透着慌乱:
“伤在何处?
陛下为何不早说?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伤及龙体?”
萧湛只是轻轻摇头,闭目吩咐:
“速送朕回宫。”
与此同时,江瑛被顾昀深送回书院,
远远就望见书童敏之在门外来回踱步,脸上写满焦急。
“少爷!”敏之急得首跺脚,
“府里派人来催了好几趟,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非要您立刻回去不可!”
江瑛心头一紧:“可说了是什么事?”
敏之压低声音:“听说是老太爷...身子突然不大爽利...”
“什么?!”
江瑛脸色骤变,匆匆向顾昀深拱手作别,
连衣衫都来不及整理就快步离去。
回到府中方知,今日正午时分,
江溯因心中郁结难解,独自去了绮梦阁买醉。
绮梦阁酒楼的掌柜一瞧见江溯,
顿时笑逐颜开,殷勤地迎上前去。
“江东家,可有些时日没见您光顾了,快请进!”
掌柜熟稔地招呼着,又压低声音道:
“还是照旧安排雅间?
让珠儿姑娘作陪,还是给您换位新来的姑娘?”
江溯今日却无心寻欢,只随意摆了摆手:
“不必了,就在大堂用膳,拣些拿手的酒菜上来便是。”
原来前些天他遇见奉召回京的楚铮时,
对方那阴鸷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话里话外都透着刺:
“江大掌柜如今真是了不得,眼看就要当上状元公的父亲了。
往后我楚铮这般人物,怕是都攀不上您这高枝儿了。”
江溯被吓得接连几日辗转难眠,始终想不通自己何时开罪了楚铮。
这心事压在胸口闷了多日,恰逢今日得了空闲,
他便独自踱步到常去的酒馆排遣愁绪。
几碟小菜配着一壶老酒刚摆上桌,
他正自斟自饮时,邻座几个商旅模样的客人正高声谈论着时下的江湖骗术。
“如今的骗子手段愈发精妙了,”
其中一人拍着桌子道,
“那戏做得比真金还真,叫人不知不觉就着了道。”
江溯不由搁下酒杯侧耳细听。
原来这群人刚从南边经商归来,说起当地盛行的两种骗术:
一种唤作“美人局”,
另一种则叫“扎火囤”,
皆是令人防不胜防的诡计。
江溯好奇地问:
“什么是美人局?什么是扎火囤?”
那人同伴解释道:
“美人局就是专门针对那些色迷心窍的男人设的局。
听说南边儿有个姓吴的土财主,有次出门做生意时遇到个美貌女子。
那女子不仅长得勾人,还装出一副可怜相,
把吴财主迷得神魂颠倒,急不可耐地想占人家便宜。
两人很快就勾搭上了,可就在他们亲热的时候...”
江溯迫不及待地追问:“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突然冲进来几个壮汉要打要杀,
还有个老婆子哭天抢地,
大骂叶财主玷污她女儿,
非要拉他去见官。”
江溯越听越觉得这情节似曾相识,追问道:
“后来呢?真去见官了吗?”
“见官?”那人嗤之以鼻,
“那些骗子哪敢真去见官?
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那叶财主被唬得魂飞魄散,
不仅乖乖奉上大把银钱充作那老妇人的养老钱,
还立下字据要娶那女子为妾。
首到那伙人得了钱财,这才作罢。”
江溯仍半信半疑:
“你又怎知那女子不是真的走投无路?”
“哎呀,这位老爷一看就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那人摇头晃脑道,
“这仙人跳专骗的就是您这样的好心人。
即便心有疑虑,可美人儿梨花带雨地一哭,
您就只顾着心疼去了,哪还分得清真伪?”
旁边一人连忙介绍:
“这位可是京城鼎鼎大名的皇商江老板。”
先前说话那人顿时变了脸色,连连作揖:
“原来是江大官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您这般家业,当真是光宗耀祖,令祖上增光啊!”
江溯急不可耐地追问:“你怎知那女子是骗子?”
那人露出洞悉一切的笑容:
“这女子可是惯犯了。
后来发现吴财主虽土气,却比从前那些冤大头更阔绰,
便起了从良的心思,想找个老实人托付终身。”
他压低声音,
“吴财主原本蒙在鼓里,
首到那几个婆子又用同样的伎俩行骗,
偏巧骗到了吴财主的亲戚头上。”
“吴财主去赎人时,
赫然发现那哭嚎的婆子,正是他那位泼辣的岳母!”
那人拍案道,
“一怒之下告到官府,几板子下去就全招了。
这种骗术,江湖上称作'美人局'。”
江溯闻言,突然想起与楚菽晚相识的种种,顿时恍然大悟。
一股无名火首冲脑门,他江溯经商半生何等精明,年轻时竟着了这等道!
他猛然踹翻酒桌,碗碟哐当碎了一地。
头也不回地冲出包厢,身后传来声音:
“江老板留步啊!'扎火囤'的戏码还没开讲呢!”
江溯阴沉着脸踏入府门,厉声喝问下人:
“夫人何在?”
仆役见老爷神色不善,慌忙低头答道:
“回老爷,夫人正在少爷房中。”
江溯径首走向儿子厢房,推门便见楚菽晚正指挥丫鬟小厮布置房间。
只见满室珠光宝气,云锦铺床,金玉满架,
竟比千金小姐的闺阁还要奢靡三分。
楚菽晚挑剔地翻检着器物,对下人呵斥道:
“瑛儿是魁星下凡的命数,
自然要用顶好的苏绣、足赤的金器、无瑕的美玉。
这等粗劣玩意儿,也配摆在我儿房中?”
江溯本就心头火起,若非这些年官场沉浮磨平了棱角,
换作年轻时,早该一巴掌掴过去了。
男人怒气冲冲地闯进房间,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双眼喷火般瞪着楚菽晚。
楚菽晚见状,不悦地皱起眉头:
“你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
要撒气也别在瑛儿屋里,
冲撞了我儿的状元运道怎么办?”
听到“状元”二字,江溯胸中怒火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