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评估阴影下的滑铁卢
（一）漏交的课程大纲与递来的薄荷糖
周三上午的院务会像台老旧的复印机，空调出风口的灰尘在阳光下结成模糊的光斑。苏晴盯着面前的《课程大纲修订版》，第三页"形成性评价指标"栏还留着昨晚周正发来的微信弹窗——"根据消费记录，你上周咖啡支出超预算17%"。
"苏晴老师，"院长的声音突然沉下来，红笔重重敲在桌沿，"教务处反馈，你负责的《教育心理学》大纲修订稿漏交了'课程思政融入点'附件，这是本月第三次材料迟交。"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丽杰拆薄荷糖纸的轻响。苏晴猛地抬头，看见新来的教学主任王曼莉坐在院长右侧，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她今天穿的香奈儿套装与院长办公室的红木家具相得益彰，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上周教职工大会上，有人看见院长夫人陪着她在珠宝店挑首饰。
"院长，我昨天明明把附件发给王主任了..."苏晴的声音发颤，想起昨晚十点点击发送邮件时，周正的电话正好打进来，质问她"为什么朋友圈给男同事的动态点赞"。
王曼莉翻开鳄鱼皮文件夹，抽出张印着烫金标题的A4纸："苏老师确实发了邮件，"她用镶钻的钢笔尖轻点着屏幕截图，"但附件名写的是'教学大纲附件'，系统归档要求必须包含'思政'关键词。"她抬眼看向苏晴，睫毛膏浓得像两把小刷子，"我昨晚陪评估专家整理材料到凌晨，实在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苏老师这样年轻，精力充沛。"
丽杰突然咳嗽一声，把一碟进口薄荷糖推到苏晴面前："尝尝？我香港朋友说这款薄荷糖提神效果比咖啡因高20%。"齐俊从后排递来一盒润喉糖，压低声音："我刚才在教务处看见王主任的秘书在删邮件，你最好查查发送记录。"他的白衬衫袖口沾着粉笔灰，像不小心蹭上的课程表墨迹。
"细节决定成败，"院长把红笔拍在桌上，震得苏晴面前的薄荷糖罐晃了晃，"下周省厅评估组来抽查，要是因为这种低级错误被通报..."他没说完，但目光像手术刀般刮过苏晴的脸。王曼莉适时补充："院长放心，我让教学秘书帮苏老师重命名了附件，就是担心她最近...嗯，听说个人生活有些困扰？"
（二）被替换的课件与递来的润喉糖
周西下午的公开课成了苏晴的修罗场。她站在讲台上，周正昨晚发来的几十条微信在眼前跳动——从"你今天穿的米色毛衣显胖"到"根据步数统计，你在办公楼和某男同事并排走了83米"。投影仪突然闪了下，屏幕上跳出的不是她准备好的"建构主义理论"课件，而是某个网红猫的搞笑视频。
"老师，您是不是点错了？"前排女生小声提醒，教室里爆发出压抑的笑声。苏晴手忙脚乱地点击鼠标，却发现U盘里的课件全被替换成了表情包。她听见后排听课的王曼莉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像周正电子表的秒针声。
"抱歉，设备出了点问题。"苏晴的脸涨得通红，抓起粉笔准备板书，却发现粉笔盒里全是折断的粉笔头。齐俊突然从后排站起来："院长，我办公室有备用课件，我去拿！"他跑出去的背影撞开了教室门，风把苏晴散落在讲台的教案吹得哗哗响。
十分钟后，齐俊气喘吁吁地回来，手里举着U盘："幸好我上周备份了苏老师的课件。"他快速插上电脑，屏幕上终于出现了熟悉的教学PPT。王曼莉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不耐烦的声响，院长的脸色黑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下课后，王曼莉第一个走到讲台前，红色指甲敲着苏晴的教案："苏老师今天状态很不稳定啊，"她故意让周围的学生听见，"课件出错、粉笔短缺，这要是被评估组看见，我们学院的脸往哪搁？"
傍晚，院长的电话果然来了："苏晴，王主任把听课记录发给我了，"他的声音疲惫不堪，"说你教学准备严重不足，课堂管理混乱。省厅评估在即，你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苏晴握着手机，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王曼莉娇滴滴的声音："院长，您别生气，苏老师可能只是一时疏忽..."
（三）消失的评估材料与递来的备份硬盘
周五凌晨一点，苏晴趴在办公室桌上改课件，打印机吐出的《学生满意度调研报告》上，"非常满意"的比例被红笔圈出——68%，比去年下降了12个百分点。周正的微信又弹出来："根据定位，你己连续工作14小时，建议立即休息，过度劳累会导致内分泌失调3.2%。"
"喝杯热可可吧。"丽杰把保温杯推过来，杯壁上凝着水珠，"我刚看见王主任的秘书抱着一摞材料进了院长办公室，你猜怎么着？那材料封皮印着你的名字。"
齐俊抱着硬盘冲进办公室，头发乱得像被风吹过的稻草："苏晴，你快看这个！"他把硬盘插上电脑，屏幕上出现了被删除的评估支撑材料备份，"我在学院服务器的回收站里找到的，所有文件的删除记录都指向王主任的办公电脑！"
苏晴看着屏幕上被恢复的《课程思政案例集》——她明明写了七个案例，王主任退回的版本里却只剩三个。丽杰突然指着其中一个案例："这个案例还是我帮你收集的呢！上周王主任还跟我说'苏晴太年轻，不懂评估材料的重点'，合着她是把重点都删了！"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极了苏晴此刻的心跳声。齐俊把一份考勤记录放在桌上："我找后勤处查了监控，王主任上周有三天下午根本没在办公室，所谓的'加班整理材料'全是谎话。她倒是经常去院长家送东西，每次都提着燕窝礼盒。"
（西）院长办公室的对峙与递来的辞职信
周一上午，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苏晴听见王曼莉娇柔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苏晴最近状态太差了，上周还有学生说她上课接私人电话...我建议评估期间让她停职反省..."
她推开门时，王曼莉正把一份《教学事故处理建议》放在院长桌上，上面赫然写着"建议给予苏晴通报批评，并调离教学岗位"。院长看见苏晴，眉头皱成了川字："苏晴，你来得正好，王主任反映你..."
"院长，这是我被删除的材料备份，"苏晴把硬盘放在桌上，声音因激动而发抖，"所有删除记录都指向王主任的电脑。我的公开课失误是因为课件被替换，而不是状态问题。"
王曼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随即又恢复了镇定："苏老师，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每天为了评估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动你的文件？"她转向院长，眼眶瞬间红了，"可能是苏老师最近压力太大，产生了误会...毕竟她那个相亲对象，听说挺让人头疼的..."
"够了！"院长猛地站起来，红木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评估组下午就到！"他看着苏晴，眼神里充满失望，"苏晴，你先回去休息，评估期间不用来上班了。"
苏晴走出院长办公室时，齐俊突然追上来，把一个信封塞给她："这是我整理的所有证据，包括王主任删除文件的记录和她与院长的通话录音。"他的眼睛熬得通红，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我己经向教育厅实名举报了，你放心，公道自在人心。"
丽杰站在走廊尽头，看见苏晴出来，远远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给你带了曲奇，刚烤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洼。苏晴接过齐俊递来的信封，又接过丽杰递来的曲奇盒，突然觉得眼眶一热。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强发来的消息：「教育厅调查组己到，正在查王主任的电脑。别灰心，我们都在。」苏晴看着消息，雨水模糊了视线。她想起齐俊递来的润喉糖、丽杰递来的曲奇、还有那些被删除又恢复的评估材料，突然觉得，这场评估阴影下的滑铁卢，或许不是终点。
办公楼的灯光在雨幕中晕开一片橘色，像考试周食堂里那块用橘子凑数的蛋糕。苏晴擦干眼泪，拆开丽杰带来的曲奇盒，黄油的香气在鼻尖散开。她知道，王曼莉的钻戒再闪亮，也照不亮被权力扭曲的真相；院长的红笔再严厉，也写不出教育该有的温度。而她和齐俊、丽杰这些普通教师，就像被揉皱的教案纸，就算暂时被压在文件堆底，也依然保留着属于自己的墨香，等待着下一次展开时，能写出不被指标定义的鲜活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