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亮落在漫画馆的屋顶上

玻璃门被风拍得哐当响时，苏清棠正踮脚够柜顶的防水布。

谢砚舟己经把展示区的漫画往高处搬了两摞，袖口挽到小臂，发梢被穿堂风掀得乱翘：“阁楼还有纸箱吗？”

“在梯子后面！”她扯下防水布的一角，突然听见头顶“啪嗒”一声。

抬头时一滴凉水正砸在鼻尖——漏了。

雨水顺着墙缝往下淌，在《灌篮高手》单行本堆上洇出深色痕迹。

苏清棠手忙脚乱去接，谢砚舟己经抄起塑料盆倒扣在漏点下，又转身把最后几本《七龙珠》塞进她怀里：“去阁楼！上面杂物少，先搬紧要的。”

阁楼木梯吱呀作响。

谢砚舟举着手机照明，光束扫过积灰的木箱时，苏清棠的鞋尖踢到个硬东西——是个贴着“1998年夏 星轨”的牛皮纸箱，封条还是爷爷的笔迹。

“先搬这个！”她蹲下身，指尖触到箱面的瞬间，雨水突然“哗啦”泼下来。

谢砚舟拽着她往旁边闪，木箱被撞得歪倒，一沓泛黄的漫画“唰”地散在地上。

最上面那本《美少女战士》里飘出张信纸。

苏清棠弯腰去捡，看见开头就是爷爷的字：“阿棠，如果你翻到这里，说明你也愿意留下来。”

雨势渐小的时候，她坐在阁楼地板上，膝盖上摊着那封信。

谢砚舟蹲在旁边，用纸巾轻按一本被溅湿的《浪客剑心》：“你爷爷说，他当年在旧书摊捡到第一本《北斗神拳》时，摊主说‘这破书白送你’，可他拿回家擦了三天——‘旧东西不是破了，是在等懂它的人’。”

苏清棠吸了吸鼻子，把信折好放进衬衫口袋。

纸箱最底下还有本分镜本，画着穿背带裤的少年在巷口贴“星轨漫画馆”的招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等我孙女来当老板那天，要给她留半柜新漫画。”

天刚亮，周婶的敲门声就响了。

她举着安全帽站在门口，雨靴上沾着泥：“昨晚暴雨，我来看看房子结构——哎呦你这漏得！”

苏清棠没接话，转身把她往店里带。

展示区的玻璃柜里，小橘的龙女胸针在晨光里闪着微光；老程的奥特曼卡片用塑封袋装着，压在《赛文奥特曼》旧刊上；最角落的《城市猎人》还留着茶渍，那是上周老程边看边喝茉莉花茶时洒的。

周婶的脚步慢下来。

她凑近看龙女胸针，又摸了摸奥特曼卡片：“这小孩画的？”“嗯，小橘。”“那老头的？”“老程，退休物理老师。”

沉默在店里转了两圈。

周婶突然掏出手机划拉两下，抬头时眼眶有点红：“我把拆迁材料撤了。”她从电动车后箱搬出一摞青瓦，“先把屋顶补了，漏雨可不成。”

傍晚的银杏巷飘着茉莉香。

小橘踩着梯子递瓦片，老程扶着梯子喊“往左点”，谢砚舟站在屋顶敲钉子，苏清棠在底下递工具。

不知谁带来了串灯，绕在漫画馆的门框上，暖黄的光映得玻璃橱窗里的漫画封皮发亮——路飞在笑，柯南扶着眼镜，月野兔举着魔法棒。

“招牌该换了！”小橘突然喊。

她从书包里掏出张画纸，上面是重新设计的“星轨漫画馆”，字旁边画了条小龙，尾巴卷着本古籍。

谢砚舟抬头看：“龙尾巴的弧度，像赛文头镖。”小橘眼睛一亮：“对！我参考了老程的旧刊！”

瓦片铺完时，月亮爬上了银杏树梢。

苏清棠站在梯子上挂新招牌，谢砚舟在底下扶着：“稳吗？”“稳。”风掀起她的发梢，她瞥见橱窗里自己的影子，和爷爷笔记里那个扎马尾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

深夜关店时，她坐在柜台后翻开爷爷的笔记本。

最后一页空白处，她用钢笔写：“星轨漫画馆，今天依然营业。”

“要加一句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清棠转头，谢砚舟抱着本残破的古籍站在门口。

月光透过橱窗照在封面上，她看清那角褪色的印记——和漫画馆阁楼木箱上的“1998年夏 星轨”，是同个图案。

“下个月，我想请你帮个忙。”他把书轻轻放在柜台上，“关于这本《清代星图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