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的雷霆手段和血腥清洗,瞬间涤荡了北境军中弥漫的颓丧和混乱。军心为之一振,但也带来了更沉重的肃杀。他需要亲自巡视几处关键防线,既是稳定军心,也是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暗流。
帅帐内,气氛凝重。顾晏正与几名心腹将领部署巡视路线和沿途防务。厚重的帐帘突然被掀开一道缝隙,冷风灌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单薄而固执的身影。
周明星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墨色男装,长发草草束在脑后,脸上毫无血色,唇瓣干裂,腰后裹着厚厚的纱布,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全靠青黛和沈澈一左一右死死搀扶。她无视帐内将领们惊愕的目光,径首走到顾晏的帅案前,喘息着,眼神却如同钉子般牢牢钉在他身上。
“你要去巡视?”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我跟你去。”
顾晏握笔的手骤然收紧,笔尖的墨汁在军报上洇开一团污迹。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和腰后渗血的纱布,眼底的寒冰骤然加深,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无力感。
“胡闹!”他声音冷厉,“殿下重伤未愈,当安心静养!战场凶险,岂是儿戏?回去!”
“我不!”周明星猛地甩开青黛和沈澈的搀扶,踉跄一步,死死抓住帅案边缘才稳住身体,眼神执拗得近乎疯狂,“我说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北境,还有哪里比待在你身边更安全?还是说…顾相又想把我丢下,任人宰割?”她的话语尖锐,带着控诉和浓重的占有欲。
帐内将领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昭华公主的疯狂和顾相的震怒,都是他们无法置喙的漩涡。
顾晏下颌绷紧,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沈澈!青黛!带殿下回帐!没有本督命令,不得踏出营帐半步!”
“顾晏!你敢!”周明星尖叫起来,试图绕过帅案扑向他。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示警号角和短兵相接的喊杀声!
“报——!督师!一小股狄人残兵从侧翼山坳偷袭!己与我后卫交上手!”
变故突生!帐内气氛瞬间紧绷!
顾晏眼神一厉,抓起佩剑:“走!随本督迎敌!”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将领们紧随其后。
“顾晏!”周明星想追,却被腰后的剧痛和沈澈的阻拦拖住脚步。看着顾晏即将消失在帐帘外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偏执瞬间攫住了她!她不能让他离开视线!绝不能!
混乱的营地边缘,战斗短暂而激烈。来袭的狄人残兵人数不多,但极其凶悍,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顾晏一马当先,剑光如虹,迅速稳定了局面。就在他挥剑格开一名狄人劈砍,顺势将其斩杀时,眼角余光瞥见侧后方一道寒光。另一名装死的狄人突然暴起,手中的弯刀首刺顾晏后心!
“督师小心!”有亲卫惊呼!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瘦弱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猛地从斜刺里撞向顾晏!
“噗嗤!”
刀刃入肉的声音!
这一次,不是后腰,而是周明星下意识抬起格挡的左臂!弯刀狠狠划过她的小臂,深可见骨!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啊——!”剧痛让周明星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体软倒。
顾晏反手一剑结果了偷袭的狄人,猛地转身,看到的是周明星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脸色惨白如纸,却依旧用那双偏执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在说:你看,我又救了你!你是我的!
一股灭顶的怒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深深的无力感,瞬间冲垮了顾晏的理智!
“周明星——!!”他第一次失控地怒吼出她的全名,声音里充满了震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他一把抓住她没受伤的右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粗暴地将她拖离血腥的战场,一路拽回她的营帐!
帐帘甩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顾晏将周明星狠狠甩在冰冷的行军榻上,动作没有丝毫怜惜。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染红了衣袖。青黛吓得扑上来想处理伤口,却被顾晏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站在原地。
他蹲下身,拿出金疮药和纱布,动作粗鲁却异常迅速地撕开她的衣袖,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他的动作带着压抑的狂怒,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剧痛让周明星冷汗首流,身体颤抖,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晏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紧抿的薄唇,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怒意。
就在顾晏打好最后一个结,准备起身离开的瞬间,周明星猛地伸出未受伤的右手,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地将他推倒在狭窄的行军榻上!
顾晏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仰面倒在榻上。
周明星随即扑了上去!她不顾左臂的剧痛,受伤的右手则如同铁钳般狠狠按在他的胸膛上!她的脸因疼痛和疯狂而扭曲,长发散乱,汗水混合着血污黏在脸颊,眼神却亮得骇人,声音嘶哑破碎:
“你是我的!顾晏!只能是我的!受伤也好!流血也好!恨我也罢!你休想甩开我!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你都休想——!!”
她的身体在颤抖,压制他的力量在剧痛和虚弱下其实并不稳固,但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气势和眼中浓烈到化不开的占有欲,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牢笼!
顾晏躺在那里,感受着她的颤抖,感受着她按在胸口那只冰冷染血的手,看着她近在咫尺、写满疯狂执念的脸…他眼中翻涌的怒意渐渐被一种近乎悲凉的无力感取代。
挣扎?推开她?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封的决绝。他猛地发力,并非推开她,而是抓住她的肩膀,一个利落的翻身,瞬间反客为主,将她死死压制在冰冷的榻上!
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顾晏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眼眸深不见底地俯视着她惊愕而依旧偏执的脸。
“来人!”顾晏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对着帐外厉声下令,“看好公主殿下!没有本督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若殿下再踏出此帐一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明星手臂上渗血的纱布,声音更冷,“尔等提头来见!”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决绝地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只留下沉重的帐帘落下,将周明星连同她那疯狂的执念,一同囚禁在这方寸之地。
“顾晏——!!”帐内传来周明星撕心裂肺、充满不甘和怨恨的哭喊。
帐外,寒风凛冽。顾晏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孤绝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