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穹窿矿殇
穹窿山的矿洞像巨兽咽喉。
冷风裹着硫磺味灌出洞口。
铁锈混着腐水的恶臭顶得人太阳穴发胀。
陈垣靴尖踢开矿道散落的破陶碗。
碗底结着层暗绿苔癣。
指肚搓捻苔粉。沙砾感混着金属腥气。
“废矿渣。”莫邪的皮靴碾碎半块矿石。
蓝绿荧石在她脚下裂开。
裂纹渗出粘稠黑汁。
汁液流经岩石缝隙。
竟凝成扭曲的人脸凸印！
“开春才封的老窿道。”监矿小吏搓着冻红的手。
皮袄领口油光发亮。
“守夜狗都不敢过来。几位官爷...”
矿洞深处突然爆出嘶吼！
非人声。像钝锯劈进朽木。
紧接着是铁镐疯狂砸岩的叮当乱响！
“又来了！”小吏脸煞白。
哆嗦掏出铜哨。
哨音尖利破空！
七八个矿卒连滚带爬奔来。
麻绳铁链抖得哗啦响。
昏暗矿道冲出个身影。
赤膊汉子双眼暴凸如铜铃。
瞳孔涣散。口角淌着混血的涎沫。
脖颈爬满粗大黑筋。
筋络间鼓起鸡蛋大的鼓包。
顺着喉结滑向胸腔！
“按住！”矿卒掷出绳网！
绳结缠住疯汉双腿。
汉子喉咙挤出嗬嗬怪笑。
双臂筋肉虬结。猛一扯！
麻绳寸断！
枯树枝似的碎绳头迸溅。
莫邪的药锄脱手！
青铜锄头旋转劈中汉子膝弯。
骨裂脆响。汉子栽倒。
陈垣急扑上前。
登山镐柄卡进疯汉牙关。
酸腐气扑面。
那鼓包己蠕动至心窝。
皮下突现墨绿荧光！
“打火镰！”莫邪厉喝。
矿卒抖索的火镰擦出火星。
荧绿鼓包遇光骤缩！
疯汉陡然僵挺。
胸腔爆出沉闷如鼓的搏动声。
震得压住他的矿卒踉跄后退。
“离体了！”西施突然指向岩壁。
石缝簌簌流下细沙。
沙里裹着寸长墨绿线虫。
百足摆动如蜈蚣。
正沿着岩缝向上游爬行。
玄圭碎片在陈怀狂震！
辐射仪指针急摆过红区。爆出蜂鸣！
“矿芯活了。”陈垣军刀削下片岩苔。
苔藓断面渗出蓝汁。“带路！去新坑！”
矿道渐陡。
岩壁渗水凝成冰凌。寒气刺骨。
呼吸在灯光下凝成白气。
前方豁然开敞。
巨型钟乳洞窟展露。
穹顶垂悬万千荧蓝石笋。
冷光幽森如鬼眼。
洞壁布满新凿刻痕。
青铜楔钉楔入岩缝。引水槽盘旋而下。
槽内墨绿水浆缓慢流淌。
“看水路。”莫邪匕尖点向引流槽交汇处。
水浆沉到洞窟底部深潭。
潭面漂满骸骨和矿石碎片。
漩涡中心有块桌面大的黑石台。
石台孔眼冒气泡。
如同巨大肺泡在呼吸。
“血髓矿的引煞井。”她鼻尖微动。“尸油味被硫磺盖住了。”
潭边歪倒着几个矿工。
皮肤青紫干瘪如腊肉。
指甲抠着胸前衣襟。
襟口粘着黑黄膏状物。
像凝固的尸蜡。
西施的竹篾突然跌落。
篾条滚近水潭边缘。
水面倒影骤现光怪陆离景象——
钟乳石根部。墨绿线虫钻进矿工耳孔。
肉躯剧烈抽搐。
皮肤下拱起游走鼓包。
鼓包汇聚至眉心。
骤然爆裂！
喷溅的墨绿浆液正中深潭中央！
轰！
水面倒影里的黑石台猛然炸开！
现实中的深潭同步沸腾！
哗啦！
黑石台碎裂！
残片沉入漩涡。
潭水漩涡转速激增！
吸力卷动骸骨矿石乱撞！
噗噗噗！
钟乳石笋根部突然渗出墨绿液滴。
液滴坠地。化作百足线虫。
虫群扭动聚合！
竟堆聚成个两人高的巨怪轮廓！
“散！”陈垣嘶吼！
手中强光手电筒拧到最大档。
炽白光柱如剑劈出！
光柱刺入扭曲的虫堆。
线虫如雪遇沸油，蜷缩嘶鸣！
聚拢的怪形溃散塌落！
哗——！
深潭漩涡中心骤然塌陷！
潭水倒灌形成真空！
矿道内掀起腥风暴雪！
灯影乱晃。石屑雨般砸落！
洞窟穹顶传来岩层开裂的呻吟。
蜘蛛网似的裂纹疯狂延伸！
碎石粉尘簌簌首下！
“塌方！”矿卒惊恐窜逃。
踩中朽骨扑倒！
莫邪猛地甩出牛皮囊！
硫磺粉末扬手泼向岩缝引水槽！
“火药引子！炸塌水眼！”
陈垣拧出打火机。
滚轮摩擦火石。
微小的火苗在狂风中颤抖。
西施突然抓住莫邪的手。
苍白指尖冰冷如冻铁。
嘴唇无声开合：“水退煞还来...”
视线首勾勾盯住潭底——
那黑石台碎块沉没的位置。
墨绿荧光缓缓上浮。
聚成个巨大的鸮鸟虚影。
鸮喙微张。蓄势待扑！
“来不及了！”莫野嘶喊！
反手推开打火机的陈垣。
腰间的药锄猛砸向岩壁青铜楔钉！
哐！
火星迸溅！
火星撞进硫磺粉云——
轰隆！！！
橘红火浪炸开！
爆炎瞬间吞噬整条引水槽！
气浪掀起千钧泥石流！
狠狠拍进深潭！
塌陷的震波席卷矿洞。
大块钟乳石如流星坠落。
将深潭与鸮影彻底埋葬。
漫天烟尘中。
西施捂着耳跪倒。
指缝渗出血线。
石屑扑簌簌盖满她蜷缩的脊背。
岩灰缓缓沉降。
劫后余生的死寂里。
烟囱口方向飘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骑如箭撕开烟幕——
嬴萦的斗篷被硫烟燎出破洞。
她翻身下马。
腰间沉甸甸的青铜匣拍进莫邪手心。
匣盖鱼鸟旋纹被烟火熏得焦黑。
“秦墨地火鸮...老娘拿命换的。”
莫邪扳开青铜机括。
匣内精密的黄铜机簧暴露。
齿轮嵌着粒蚕豆大的深紫晶石。
石中困着点墨绿活液。
兀自撞壁不止。
“鸮目髓...”嬴萦喘息粗重。
指向残烟扭曲的矿山穹顶——
那尚未散尽的硫磺黑烟。
竟在灰白天幕下。
凝成展翅扑击的妖鸮残影。
毒目森森如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