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檇李影裂

焦木桩戳在雨里。

乌鸦啄着桩头挂的断矛。

矛尖锈红混着脑浆干痂。

槜李古战场的泥吸饱血。

脚踩下去。黑浆泛着油泡冒出。

腐肉酸气顶得人喉头发紧。

陈垣靴尖踢开半片胸甲。

甲下白骨森森。手骨还抠着支断箭杆。

“第三处。”他蹲身划圈辐射仪。

仪器贴骨缝扫描。指针卡在刻度5。

死寂。

五天前这带辐射爆表。

现在安静得像坟窟。

莫邪的皮腰囊倒出几颗铜弹丸。

弹丸滚过骨堆。沾满黑泥。

“煞气泄了...”她鼻翼微动。“雨冲走的？”

风卷起腥雨抽脸。

陈垣抹开眼皮水渍。

玄圭碎片在怀突跳。

烫着心口。

莫邪突然伏地。

耳廓贴紧淤黑泥浆。

远处溪流声里。

夹着极细的嗤响——

像烧红铁条淬入冰水。

“北沟。”她豹子般窜起。

皮甲下摆甩出泥点。

溪谷乱石塞满破车辕。

水面漂着鼓胀的牲口尸体。

肋条翻出青白肋骨。

西施挽着篾篮立在浅滩。

荆钗挂不住湿发。

几缕青丝黏在苍白的颊。

她盯着溪水倒影。

眼神空得像落霜的湖。

水里映着狼烟废墟。

残肢挂在焦树杈上晃荡。

画面忽然扭曲。

变作低矮石屋——

柴垛堆满角落。

墙上悬着带倒刺的马鞭。

铺草席的地面扔着个破麻袋。

袋里颗粒状东西漏出来。

分明是半袋发霉的粟米。

草席上一道深凹人形。

枕处压着柄三棱青铜锥。

锥尖挂着暗褐血痂。

“卧薪...”西施唇微动。

水面倒影突然剥落碎光！

裂缝蛛网般蔓延。

将草席人影割裂成千万片！

哗啦！

她篾篮打翻水中。

野芹沾着黑泥漂浮。

陈垣疾步上前。

靴跟碾碎水光。

“勾践的石屋？”他紧盯涟漪。

西施指尖滴着水。

眼瞳却如冻泉：“袋米...是他昨夜的口粮。”

莫邪匕尖挑起水草。

草根挂满墨绿胶珠。

“溪水混了障目砂。”

胶珠甩在石上。

竟凝成张痛苦的人脸轮廓！

玄圭碎片骤然发烫！

陈垣猝然抽手！

溪底污泥剧烈翻涌！

墨黑泥浆拱起人形！

裹满腐叶断肢的泥人扭动爬起！

泥爪拍向西施脚踝！

陈垣横臂格挡！

泥爪砸在小臂。

湿冷滑腻如毒蟒！

爪缝渗出丝丝黑线。

虫般钻入棉麻衣料！

“滚！”莫邪药杵破空！

青石杵砸中泥人额心！

噗嗤——

泥浆头颅爆开！

黑汁泼溅如雨！

泥浆里赫然蜷着条墨绿线虫！

细如发丝急蹿！

西施竹篾急罩！

线虫撞上篾条。

竟发出金铁交鸣脆响！

火星迸溅！

莫邪药锄拍下！

墨绿线虫扁成浆汁。

浆汁渗进溪石。

嗤嗤蚀出蜂窝小洞。

溪面恢复平静。

倒影只剩破碎天光。

陈垣撕开湿透的袖管。

臂上皮肉被泥爪抠出青紫瘀痕。

瘀痕处盘着几道黑线。

如活物扭动。

“闭脉！”莫邪药杵点他曲池穴。

指力透骨！

黑线被钉在皮肉下。

暴突挣扎。

“倒影不是幻象...”陈垣盯着西施。“是他经历的投射。”

石缝摸出颗尖锐黑石。

石尖划在溪边沙地：

“看信号干扰源。”

沙粒被划出深沟。

西施指尖触沙痕。

溪水幻象在脑海闪回：

石屋裂纹。破米袋。青铜锥...

黑石沿沙沟移动：

“锥尖指着墙缝...那里...藏着东西...”

沙粒随黑石滚动。

堆出简陋石屋模型。

米袋位置。草席人形。

青铜锥悬在枕侧沙堆上。

黑石停在墙角：

“墙缝有三道刮痕...”

西施语速飘忽。“很深...像猛兽抓的...”

莫邪忽然捏住她腕骨：

“不是刮痕。”

她蘸湿指尖。

在沙堆墙角划出三枚鸟爪印！

钩爪末端带弯曲毒刺——

“鸮爪痕。噬魂印。”

溪风卷着雨丝扫过沙盘。

爪印被水流冲淡。

西施瞳孔猛然收缩！

水面碎裂的倒影又在脑中闪回——

撕裂的草席人形胸腔内部。

赫然印着相同的三爪毒痕！

“它在吃他...”

篾篮摔落泥潭。

野芹随黑水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