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醒孽物
剧痛消失了。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感知。并非麻痹，而是彻底的……抽离。右半边身体原本灌满的冰冷金属实心感、摩擦撕裂的剧痛，像从未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空气更轻薄的“空”。
空的肩膀。空的胸腔。空的右臂腿脚的位置。不是截肢后的缺失，更像是这些部位的概念被硬生生从这具残破躯体的存在定义里……挖走了。如同写满字的纸上被粗暴地涂掉了几个字句。伤口边缘的感知也变得模糊不清，那里如同浸泡在温水里，又像被轻柔的冰雾包裹，没有痛，只有一种异常陌生的、带着轻微麻痒的……物质蠕动感？
嗡———
低沉的脉动再次传来。不同于之前引擎的残喘或金属的震颤，这脉动更原始、更沉郁。它首接作用在粘稠血池的底部，每一次搏动都让浸泡着林琛的暗红色粘稠液体微微荡漾。那尚未完全凝固的稠厚浆液顺着躯体边缘滑过，带来怪异的冰凉触感。
视野里不再是凝固的猩红。那些暗红粘稠的液体仿佛褪去了沉重的颜色，变得通透了一些。透过这片如同浑浊红酒般的介质，他模糊地看到了——
扭曲变形得像史前巨兽脊柱的驾驶舱框架阴影里，巨大的凹痕清晰可见。更关键的，是覆盖在上面那些东西……那绝非自然的沉积物！那些散发着微弱的、如同生物磷火般的幽蓝光点……它们连接成片！如同无数细小的、肉眼难以分辨的幽蓝菌丝！
它们正疯狂地从那些扭曲变形的金属框架缝隙中、从布满裂纹的装甲板断口深处！如同某种金属血肉组织的血管般蔓延、钻探、生长出来！如同极度活跃的癌细胞群！幽蓝色泽的细小管道网络在浑浊的液体视野中迅速扩展、交织、彼此缠绕覆盖！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在废墟框架骨架上疯狂生长的致命苔藓丛！
更可怕的是！这些疯狂生长的幽蓝“管道”尽头，如同无数蠕动的触须根尖，正不断“渗”出细密的、散发着更浓郁幽蓝光泽的晶化微粒！它们混合在浸泡的粘稠液体里，如同活性的蓝宝石尘埃在红酒中沉淀！悄无声息地……渗入林琛身体那些被撕裂开、但失去了痛觉的模糊伤口边缘！如同在填补，更像是在……侵蚀、替代！
它们正以他残破的血肉为温床！以金属框架为骨骼模板！在他失去知觉的右半边身体……野蛮重构！
【检测……高活性晶化……伴生菌……过度增殖！威胁……机体控制权！】
【链接……修复……单元……正在被……强制寄生侵蚀……！】
冰冷的信息流割裂了凝固的感知。林琛仅存的意识如同一块漂在血海里的木片，被动接收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现实：伴生菌？这些幽蓝的光点和蔓延的细管……在吞噬他的伤口？在重铸他的身体？把他变成……另一个晶骸？
绝望还未涌起。
嗡————！！！
更加沉重！更加暴戾！如同濒死史前巨兽从深渊中发出的、被彻底激怒后的绝命咆哮！这一次的震颤带着实质性的毁灭能量！从核心龙骨深处猛地爆发！瞬间传递至整个“方舟”的残躯！
轰隆！！！！
剧烈的颠簸伴随着巨大金属结构被强行撕裂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呻吟！林琛浸泡在粘稠液体中的身体如同沸腾油锅里的残渣般猛地被甩向一侧！狠狠撞在扭曲的金属舱壁上！沉闷的撞击让他眼前猛地一黑！浑浊液体灌入口鼻！但这痛苦……异常“迟钝”，仿佛隔着厚重的棉被挨了一拳！
视野天旋地转！透过粘稠血水的扭曲晃动！他看到了——车头废墟处那片巨大的坍塌金属堆叠的“小山”顶端！一块体积堪比装甲车的、覆盖着厚厚晶尘和扭曲角度的巨大金属平台残骸！被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巨力从内部硬生生顶得向上隆起！裂开！然后在下一瞬间！如同被引爆的炸药般轰然炸飞！！！！
漫天飞舞的钢铁碎块如同死神的霰弹！在浓密的烟尘中裹挟着灼热的气浪西处激射！砸在远处的墙壁和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在那块被炸飞的巨物留下的巨大豁口废墟深处！
一道庞大、狰狞、缠绕着粘稠暗红能量流与幽蓝晶化碎屑的金属剪影，猛地撕裂了飞扬的浓雾烟尘！显露出来！
它不再是之前那具残破扭曲的半成品怪物轮廓！
如同被无形的锻造神锤在死亡熔炉里捶打了千万次！它庞大身躯的线条变得极其粗粝、厚重、刚硬！如同由无数巨大陨铁碎片强行熔铸焊合后又被高温反复锻打的钢铁之躯！覆盖全身的装甲板不再是单纯的金属！表面呈现出一种介于生铁、黑曜石和凝固岩浆的哑光质感！接缝处并非焊接痕迹，更像是活体金属彼此熔融嵌合后强行冷却拉起的尖锐棱刺！
两根支撑腿如同古老城堡的承重立柱，首径超过半米！每一次沉重地、撼动大地的落脚！（砸在废墟堆顶端）都伴随着脚下无数金属碎片残骸的爆裂碾碎！每一次狂暴的拔足！都会从被踩塌的废墟深处撕裂带起大团的火花与粘稠的蓝黑色混合组织！
它的背部，那副被强行钉在金属平台残骸下的狰狞钢铁脊柱！此刻如同苏醒的火山龙脊！每一节粗大如同油桶的脊骨表面都缠绕着流淌的暗红能量流！如同血管里奔涌的是火山熔岩！而在脊椎基座与其庞大躯干金属的接合部——如同炼狱引擎被强行缝合在巨兽体内——那断裂的管道接口和扭曲撕裂的装甲板边缘，此刻如同活化的火山裂口！正喷吐着浓密的、夹杂着噼啪爆裂蓝色电火花的硫磺浓烟！
但最震撼灵魂的！是它的头部！
凯撒那巨大的、半晶化的头部！此刻被深嵌在钢铁脊柱最高点的断裂接合处！如同暴君王冠上最凶戾的那颗宝石！巨大的冰蓝色晶簇不仅没有暗淡，反而如同经历了极端能量的淬炼！体积被强行压缩到极致！棱角更加狰狞尖锐！表面流动着比之前凝练十倍不止的冰蓝色寒芒！其内部再也不是点状的光点！而是如同被囚禁的、流淌旋转的液态蓝焰旋涡！每一次旋涡的搅动，都伴随着骨骼关节和晶体内部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嘎吱”呻吟！
而那双眼睛！
那曾经代表着凯撒最后意志的核心位置！
此时！燃烧的——
不再是痛苦！
不再是挣扎！
是纯粹的、不带丝毫温度的、仿佛万古冰狱核心锻造而出的——
冰冷的……毁灭烈焰！
如同两轮在绝对零度深渊中燃烧的蓝色太阳！
其中倒映着的——
是废墟堆下方！
那个叼着雪茄、仅剩的单眼燃烧着幽深紫火的剃刀队长——黑蚀！和他身后迅速围拢过来的、如同磨牙吮血秃鹫般的三具猎杀者机械造物！
吼————！！！！！
这一次！巨大的咆哮不再是愤怒！不再是痛苦！而是纯粹的、宣告死亡的……战争号角！！！
带着金属撕裂空气的恐怖高频音爆！如同实质化的巨锤砸碎了烟尘！
庞大的、覆盖着岩浆纹理与尖刺棱角的金属身躯猛地从废墟之巅朝着下方！如同灭世铁锤！带着无可阻挡的重力势能和碾压一切的狂怒！轰然扑下！巨大覆盖着粗厚棱角的左臂巨爪如同开山的巨斧！撕裂污浊的空气！裹挟着纯粹力量的风压！毫无花哨！对准了下方刚刚举起手中造型古怪、如同巨大注射器般闪烁着危险红光能量仪器的猎杀者——“剃骨”的头颅！狠狠地……抡砸了下去！
目标！彻底！抹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