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迪来了。
当熊欣在利兹布拉德福德机场的出口处,一眼从稀疏人流中认出那个身影时,心里那点不祥的预感又浓了几分。
杰米·瓦尔迪,未来的英格兰国脚,此刻看上去和照片里别无二致。
精瘦,眼神里带着点桀骜不驯,更多的却是对未知的……茫然。
“杰米,欢迎来到利兹。”熊欣挤出一个尽可能显得职业的微笑。
“谢了。”瓦尔迪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比想象中要随和些。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弗利特伍德镇”旧T恤,在俱乐部派来接驾的锃亮奔驰商务车前,活脱脱一个屯老二进城的即视感。
刘主席亲自在俱乐部训练基地门口迎接,排场搞得像是迎接什么重要外宾。
“瓦尔迪同志!”刘主席蒲扇般的大胖手猛地攥住瓦尔迪的手,热情地上下摇晃,力道大得让瓦尔迪的笑容瞬间僵住。
那架势,仿佛握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中英足球友谊的坚实桥梁。
“我代表利兹联,代表协会,欢迎你的到来!”
瓦尔迪被这突如其来的中文普通话和过分的热情弄懵了,求助般瞥向熊欣。
熊欣强忍着笑意,把刘主席的话翻译了一遍。
“哦,谢谢,谢谢主席先生。”瓦尔迪努力挤出礼貌的回应。
“小熊啊,”刘主席洪亮的声音转向熊欣,“告诉瓦尔迪同志,咱们利兹联,别的没有,就是有先进的训练理念!有科学的营养保障!有光明的未来!”
熊欣尽职地翻译着,内心却是一阵翻江倒海:这“先进理念”和“科学营养”,怕是要给这位未来的大英前锋一个毕生难忘的“惊喜”套餐。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第二天清晨的训练课。
瓦尔迪和其他几个新来的小球员,以及一些侥幸没被列入“清洗名单”的老队员,被勒令在草坪上站成一排。
没有热身跑。
没有传接球。
教练组——主要是几个被刘主席从本土提拔起来、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助理教练——表情严肃地拿着一本印满中文的小册子。
“首先,我们训练腰大肌!”一个助教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蹩脚英文宣布。
他随即示范了一个标准的叉腰动作,腰部猛然发力,表情因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狰狞。
球员们懵了呀,这特么是啥玩意?aese kongfu?。
瓦尔迪眉头紧锁,压低声音问旁边的队友:“腰大……什么玩意儿?这是哪门子瑜伽?”
旁边的队友一脸“兄弟你还年轻”的表情,低声回应:“不知道,照做吧。第一天,可别给新老板留下坏印象。”
于是,一群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的英国汉子,在清晨微凉的晨风中,开始笨拙地扭动腰肢,努力寻找着自己那神秘的“腰大肌”。
熊欣站在一旁,看着这滑稽得近乎荒诞的一幕,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腰大肌”训练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
首到大部分球员都龇牙咧嘴,感觉腰快断了的时候,更魔幻的环节接踵而至。
“现在,我们朗诵‘八荣八耻’!”助教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语调,念出了英译版的第一句:“以热爱祖国为荣,以危害祖国为耻……”
球员们的表情,从最初的困惑,迅速转为茫然,最后凝固成了呆滞。
瓦尔迪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片场,误入了一个什么奇怪的东方神秘组织,而不是一家职业足球俱乐部。
熊欣负责领读。
他每念一句英文,球员们就得跟着重复一句。
那场面,与其说是足球训练,不如说是在某个偏远乡村的晨间集会。
“主席说了,思想工作要从娃娃抓起,从新人抓起!”刘主席不知何时出现在场边,背着手,一脸满意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他扭头对身旁的熊欣强调:“你看,多有精神!这就是凝聚力!这就是战斗力!”
熊欣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帮球员的精神别先一步崩溃了才好。
吃饭时间,食堂。
当瓦尔迪看到自己餐盘里那三条黑乎乎、油亮亮、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腥气的条状物时,他觉得自己忍耐的神经终于绷断了。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用餐叉戳了戳那东西,触感Q弹,但卖相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厨房里,那位被刘主席从国内某著名海参馆高薪聘请来的中国大厨,正挺着肚子,满脸自豪地用半生不熟的英文解释:“海参!对身体好!非常非常好!”
“海参?”瓦尔迪的目光几乎是哀求地投向熊欣,眼神里充满了“救救我,我不想英年早逝”的哀怨。
熊欣硬着头皮,低声解释:“杰米,这是海参,一种中国传统美食。主席认为它营养极其丰富,能显著提高你的赛场表现。”
“提高我的表现?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我家狗吐出来的东西!”瓦尔迪一脸的嫌弃几乎要溢出餐盘。
“主席的原话是,”熊欣的声音压得更低,但语气不容置疑,“表现好的,一天三根,必须吃完!不听话的,罚他一天吃十根!吃不完,扣奖金!”
???
这是什么规定?合同里有这条么?
瓦尔迪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比训练场上那半小时的叉腰还难看。
他绝望地环顾西周,其他几个新来的年轻球员,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正用叉子艰难地与盘中的“黑色不明物体”进行着殊死搏斗。
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中场,刚把一小块海参送进嘴里,脸立刻就绿了,猛地捂住嘴,差点当场表演喷泉。
刘主席此刻也迈着方步走进了食堂,目光如炬,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每个球员的餐盘。
“吃!都给我吃!”刘主席的声音中气十足,在食堂里回荡,“这可是好东西!大补!你们这些英国佬就是不懂得养生!等你们吃习惯了,就知道它的好了!到时候,一个个生龙活虎,称霸英超,指日可待!”
瓦尔迪认命般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叉起一小块海参,在空中犹豫了足足半分钟,最终还是一咬牙,塞进了嘴里。
那难以形容的口感和首冲天灵盖的味道,让他浑身狠狠打了个冷颤。
他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刘主席投来的赞许目光,仿佛在无声地说:“孺子可教也!”
熊欣在一旁看着,胃部的绞痛感愈发强烈。
这支利兹联,在这位刘主席的“英明领导”下,究竟会扭曲成什么鬼样子?
那些真正有天赋的年轻球员,在这样的“精心培养”下,会不会提前患上严重的“足球创伤应激障碍”?
或许,该找个机会私下跟瓦尔迪聊聊,至少……让他别真的被这么练废了。
正当他思绪纷乱之际,刘主席又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熊啊,我刚琢磨了一下,为了增强球员们的文化底蕴和团队协作精神,”刘主席神秘一笑,“明天开始,下午加一节课,集体练习毛笔字,怎么样?就写俱乐部新口号:团结、拼搏、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熊欣:“……”
他的胃,此刻感觉己经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