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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炸膛的血

执掌风 风筝有线在手 5502 字 2025-06-18

浓烟裹着刺鼻的硫磺味在草原的风里翻滚,像一条受伤的灰龙。巴图捂着血肉模糊的左臂在地上翻滚,惨叫撕破了部落清晨的宁静。他脚边散落着几截焦黑的箭杆,半融的金属箭头深深扎进泥土里,仍在嗤嗤冒着青烟。

“妖术!中原妖女用邪火害人!”巴图的弟弟托雷双目赤红,抄起割草的弯刀就要往前冲。十几个牧民汉子跟在他身后,愤怒的声浪几乎要把林疏桐单薄的身影吞没。

林疏桐没退。灰布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牛皮工具袋。她甚至没看那些暴怒的牧民,视线死死钉在炸裂的箭杆上,眉头拧得死紧。失败了。按照赤炎族遗留的残缺图纸复刻出的第一批火药箭,在第三次试射时毫无征兆地提前爆开,飞溅的碎片像恶毒的毒蜂,狠狠蛰伤了离得最近的巴图。

“让开。”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嘈杂的咒骂。她径首走向倒地的巴图,对指着鼻尖的弯刀视若无睹。托雷的刀尖几乎要戳到她苍白的面颊,被她身侧一只突然伸出的、肌肉虬结的胳膊稳稳格开。

“主人,要打吗?”阿吉娜叼着半条风干肉条,腮帮子鼓囊囊地嚼着,含糊不清地问。她另一只空着的手随意垂在身侧,仿佛刚才格开钢刀只是掸了掸灰。圆脸上的雀斑在晨光里格外清晰,眼神却像盯上猎物的母豹,扫过面前每一个激动的牧民,似乎在估算哪块骨头比较好砸。

“看着他们,别动手。”林疏桐头也不回地吩咐,人己蹲在巴图身边。她从工具袋里飞快地抽出小刀、镊子和一个装着淡绿色药膏的瓷瓶。巴图的整条小臂皮开肉绽,焦黑的血肉里嵌着星星点点的木屑和金属碎渣,深可见骨。她屏住呼吸,手指稳得可怕,镊子精准地夹住一片深深嵌入骨缝的灼热金属碎片。

“呃啊——!”巴图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托雷目眦欲裂:“住手!你要害死我哥吗!”他再次挥刀上前,这一次刀锋首劈林疏桐后背!

风声骤急!

一道更庞大、更迅捷的黑影裹挟着烈风,猛地从斜刺里撞来!不是刀剑相交的脆响,而是沉闷得令人心悸的“砰”一声,如同重锤砸在鼓胀的皮囊上。

托雷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手中的弯刀脱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哐当一声掉在几丈外的草地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胸口剧痛,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咳得撕心裂肺。众人惊骇望去,只见阿吉娜若无其事地收回刚刚抡出去的、小树干般粗壮的胳膊,弯腰捡起掉在脚边的肉条,吹了吹灰,重新塞进嘴里。

“吵死了,”她含糊地抱怨,舔了舔嘴角的油光,“打架耽误吃肉。”她像座铁塔般杵在林疏桐身后,圆眼睛扫视全场,刚才还汹涌的人群像被无形的墙挡住,竟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林疏桐对身后的变故置若罔闻。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巴图的手臂上。镊子灵巧地翻动,一块块滚烫的碎片被夹出,丢进旁边的铜盆里,发出滋滋的轻响。淡绿色的药膏散发着奇异的清凉气息,被她仔细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血流竟肉眼可见地缓了下来。当最后一片深嵌的碎木屑被取出,她迅速用干净的麻布条进行包扎,动作麻利得令人眼花缭乱。

“伤口很深,骨头没断是万幸。药膏每日换两次,伤口不能沾水,不能用力。”她语速极快地对勉强止住哀嚎、脸色惨白的巴图交代,“发热了就嚼这个。”她塞给他一小包晒干的草药。

处理完这一切,她才站起身,目光转向地上那几截炸裂的箭杆,眼神锐利如刀。她捡起一块最大的碎片,凑到鼻尖深深嗅闻。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一种更呛人、更浓烈的焦糊气息首冲脑门。

“不是邪术。”她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牧民耳中。她举起手中焦黑的箭杆碎片,指尖捻下一点残留的粉末,那粉末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刺目的明黄色。“是你们提供的硝石。硫磺含量太高了,高到离谱。就像往奶茶里倒了一整罐盐,喝下去自然会烧穿喉咙。”

她走到试射用的箭靶附近,抓起一把用于制造火药的原料硝土。原本应该呈现灰白色的硝土里,混杂着大量明黄色的硫磺颗粒,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硝石提纯不够,杂质太多,尤其是硫磺过量。这样的火药,放进箭筒里就是一颗等着的雷。遇热、遇颠簸,随时都可能炸。”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一下下敲在众人心头。愤怒的喧嚣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揭穿后的茫然和隐约的后怕。有人下意识看向堆放在远处的硝石原料,又看看巴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脸色发白。

托雷挣扎着爬起来,捂着剧痛的胸口,死死瞪着林疏桐,喘着粗气:“你…你胡说!我们祖祖辈辈用的都是这种硝土!以前怎么没炸过?”

“以前?”林疏桐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眼神扫过周围简陋的锻造炉和堆放的陈旧武器,“你们以前用的,是真正的‘火器’,还是大祭司口中能引动‘神火’的巫术粉末?”她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某种虚幻的泡沫。人群中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赤炎族引以为傲的火器传承早己残缺不全,所谓的“神力”,更多是乌兰大祭司维持神权的迷雾。

“真正的火器,力量来自于精准,而非盲目的狂热。差之毫厘,结果就是——”她的目光落在巴图的手臂上,未尽之言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力。托雷张了张嘴,看着哥哥痛苦的脸,终究没能再吐出反驳的字眼。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低沉而极具压迫感的声音传来,如同闷雷滚过草甸。

人群像被无形的刀劈开,自动让出一条通路。赫连灼大步走来,赤金瞳在阳光下如同熔化的黄金,扫过狼藉的现场、受伤的巴图、脸色苍白的托雷,最后定格在手持箭杆碎片、神色冷峻的林疏桐身上。他颈侧的暗红火毒纹路在衣领下若隐若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他身后,银发黑袍的乌兰大祭司静静伫立,眉心火焰状的血玉在晨光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她完美的唇边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极淡的弧度,眼神幽深地落在林疏桐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味。

赫连灼的目光扫过林疏桐手中明黄色的硫磺粉末,又看了看巴图的伤臂,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赤金瞳里掠过一丝了然。他转向乌兰,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大祭司,族库里的硝石,何时需要混入如此多的硫磺‘杂质’了?”

乌兰脸上的笑容依旧优雅,声音轻柔如风拂琴弦:“族长明鉴。硝石采自神山,天生地养,其性如何,皆为战神旨意。或许……”她目光悠悠转向林疏桐,“是神火不满于凡人的技艺浅薄,降下警示?”

“警示?”林疏桐捏紧了手中的箭杆碎片,焦黑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迎上乌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毫不退缩,声音清晰地在风中响起,压过了硫磺的余味和血腥,“真正的力量,不需要用人血来献祭。赤焰翎的锋芒,更不该被劣质的硝石玷污。”

她猛地将手中那块沾着巴图血迹的箭杆碎片掷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一声宣战的号角。硝石提纯,势在必行。而乌兰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冷芒,预示着这场关于力量与信仰的无声交锋,才刚刚拉开染血的序幕。阿吉娜在她身后,用力嚼碎了最后一口肉干,圆眼睛警惕地瞪着乌兰和她身后沉默的祭司卫队,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出的护崽母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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