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巧解困局“下”
叶璇的小嘴依旧维持着一个完美的圆形，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震撼后的茫然，目光在狼狈不堪、嚎叫挣扎的王猛和那揪住他不依不饶的老摊主之间来回移动，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反应。
“咳…咳咳……”刚刚从散落兽皮骨片堆里挣扎着爬起来的叶辰，也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变化惊得咳呛起来，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后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场鸡飞狗跳的闹剧。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从刚才的混乱中清醒过来，但眼前的景象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撞晕了头。
“风…风哥？”叶辰扭过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望向顾风。
顾风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浑身墨绿、被老头死死缠住、不断发出怒吼和痛哼的王猛。他那被淡淡星辰之力淬炼过、强韧了不少的眼瞳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芒——那是前世神帝俯瞰凡俗蝼蚁争斗时，一丝近乎本能的漠然洞察。
他平静地收回目光，仿佛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从未发生过。视线却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精准地穿过身前人群的缝隙，越过脚下散落的兽皮骨片和那些看热闹的脚，落向刚才王猛那恐怖一拳劲力冲击波掀翻的区域边缘。
就在被掀翻的兽皮摊和那个被余波波及、翻倒了一小片枯黄干草的草药摊子边界，一小片的泥土上，一株被震得倒伏在地上的枯草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东西毫不起眼，干枯灰败，在周围的混乱中如同路边的尘土。但顾风的瞳孔，却在看清它的刹那，猛地收缩！
在枯黄的、卷曲近乎碎裂的叶片掩护下，一小截显露出来的根茎，那颜色……
不对！
那不是普通的根茎！那黯淡枯槁的伪装之下，是极其隐晦的一线玉色！一种纯净的、宛如凝固月华的莹白，在这片混乱肮脏的地面边缘，被顾风饱经淬炼后的目力瞬间捕捉！
“玉髓兰！”
一个近乎惊雷般的名字在顾风神魂深处轰然炸开！比王猛砸空的拳头带来的劲风更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认知！那绝不是他最初认为的、毫无价值的凡俗枯草！
在《丹道总纲》的古老记载中，“玉髓兰”正是以这种极为高明的伪装形态存在于世！枯败的表皮，不过是它汲取地脉玉气修炼的天然保护色！其内蕴藏的玉髓兰晶，灵气纯净凝练，温和醇厚，对淬体境修士滋养筋骨、洗练气血有着堪称瑰宝级的神效！其价值，远非劣质淬体丹所能比拟！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狂喜与震惊的浪潮狠狠撞击着顾风的心房，让他指尖都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体内刚刚因为极限闪避而沸腾又勉强平复下去的星力，不受控制地再次奔涌冲撞起来，如同被点燃的油桶，沿着筋骨向西肢百骸猛烈冲击！
淬体境小成的壁障，在这意外撞见的巨大机遇刺激下，发出了清晰的裂响！瓶颈的松动感，前所未有的清晰传来！
就在这时，几个被王猛之前驱赶开的摊贩也围拢过来，指着王猛和老摊主争吵的中心，脸上满是厌恶和幸灾乐祸，将那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堵在这里闹什么？”一个身材精干、穿着管事模样短衫、左脸颊带一道寸许长刀疤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气息精悍的护卫，排开人群走了过来。他是坊市东区的治安小头目，人称疤脸赵，背景复杂，手段狠辣，在这鱼龙混杂之地颇有些震慑力。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先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碎裂的陶罐，泼洒的墨绿污迹，散落的兽皮骨片，揪在一起的老摊主和王猛。当看到被染成“绿巨人”的王猛时，疤脸赵眉头明显皱了起来，似乎认出了对方，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麻烦感。
他的视线正要转向旁边略显狼狈的叶辰和失神的叶璇，最终定格在了场中唯一气息平稳、负手而立、目光却微微垂落似乎凝视地面的顾风身上。
“吵什么吵？要打滚远点打！谁动手的？”疤脸赵的声音不高，带着一股常年混迹地下形成的阴沉和威压。
顾风心中警兆顿生。疤脸赵来了，这摊浑水不能再淌。一旦被卷进去，无论是否占理，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的是，那株伪装极佳的玉髓兰，必须立刻、悄无声息地收入囊中！
他飞快给叶辰递去一个严厉无比的眼神——闭嘴！别惹事！同时脚步微动，极其自然地退了一步，恰好挡在了叶辰和叶璇身前，也挡住了疤脸赵看向玉髓兰所在位置的视线。
“我们买几味草药，刚被撞开的人推倒了摊子，那边打碎了别人的东西，正在争吵。”顾风的声音刻意收敛了所有锋芒，显得平静而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对眼前混乱的无辜无奈。他抬手指了指王猛、老头和围过去的人群，“这位管事来得正好，还是先处理那边的纠纷要紧。”态度恭敬，言语清晰，瞬间将自己一行人的位置从冲突中心摘了出来。
疤脸赵的目光在顾风平和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他那身虽然朴素但料子明显不错的衣袍（尽管沾染了些许灰尘），重点扫过他腰间一个不起眼、但针脚细密的旧荷包（里面装了神武侯府的腰牌一角）。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混迹坊市多年的敏锐眼光让他瞬间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细节。再结合对方那份在混乱中依旧从容，却刻意示弱的姿态，疤脸赵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了。
这些在淤泥里打滚的人精，最会看人下菜碟。神武侯府再不济，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王猛只是旁支子弟，还惹了民愤，沾染一身麻烦屎。疤脸赵可没兴趣为他得罪一个目前看起来低调平和、但背景明显不简单的年轻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你们几个，去看看！”疤脸赵不耐烦地朝自己带来的几个凶悍手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处理那头纠缠的王猛和老摊主，“管好自己手下的东西！打坏了照价赔！赔不起？按坊市规矩办！”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让几个手下的腰板瞬间挺首，眼神不善地分开人群走向王猛。
疤脸赵的目光再次短暂地落在顾风三人身上，这次更加随意，没有过多的审视：“既然只是路人，赶紧走吧。记住，坊市有坊市的规矩，别给我添乱。”语气不算客气，却清晰地划定了界限，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送客的意思。说完，他不再看顾风这边，转而大步走向那边更大的混乱中心，那里，王猛和老摊主的争执与嚎哭咒骂声正响成一片。
顾风暗暗松了口气。危机暂时解除。
他侧过头，视线飞快地在叶辰和叶璇脸上掠过，用眼神传递了清晰无比的指令——趁着所有人都被疤脸赵和他手下吸引过去的宝贵空档，迅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扶着你二哥，”顾风对叶璇低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前面那棵歪脖子柳树下等我。就几步路，马上到。”他简短地安排，目光随即瞥向刚才混乱中留意到的、旁边摊子上几株不起眼的劣质草药——那几株目标中的便宜“腐骨草根”正好零散地滚落在距离玉髓兰不远的地面上，被翻倒的箩筐边沿压着大半，无人问津。
在旁人看来，顾风正趁着混乱走向那堆无人理会的垃圾。混乱的人群吵嚷声如沸水般翻滚，王猛气急败坏的叫骂、老摊主撕心裂肺的哭喊、围观者幸灾乐祸的议论混杂着疤脸赵手下呼喝的叫骂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嘈杂背景墙。
顾风不动声色地靠近那片翻倒的地面。他的眼神异常专注，目标精准而明确——俯身的瞬间，看似去抓那几根灰扑扑的腐骨草根，右手手指却在草根下方阴影中极其灵巧地一勾一捻！指尖触及微凉的根茎，那触感带着枯叶的粗糙下潜藏的、一种极其隐晦的坚韧与温润！
成了！
那株伪装成枯草的玉髓兰如同滑溜的泥鳅，被一股柔和的暗劲巧妙地从泥土中带出，瞬间滑入袖口的阴影深处，只留下几根真正的腐骨草根被他顺手捏在手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逾闪电，连在旁边摊上忙着收拾被劲风掀翻的零碎药材的摊主老周都没有丝毫察觉。
老周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面相敦厚，此刻正因刚才的冲突而心有余悸，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摊子，嘴里还低声嘟囔着什么。他一只手腕的袖口在俯身时微微上滑，古铜色的手腕内侧，一点针尖大小、隐晦到近乎看不见的墨青色斑点稍纵即逝。顾风眼角余光瞥见，那绝非普通的痣，倒更像某种烙印的一丝残留。顾风心头再次掠过一丝微澜，但此刻环境复杂，无暇深究。
没有半秒停留，顾风迅速起身，将几根腐骨草根随意地揣进怀里，脸上平静无波地朝不远处的歪脖子老柳树快步走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在混乱的掩护下，如同水滴落入沸腾油锅，没有激起任何多余的涟漪。
叶辰在叶璇的搀扶下，半靠在树干上，脸色因刚才的碰撞和气血冲击还有些发白，目光却死死盯着坊市深处，那眼神复杂无比，里面燃烧着尚未熄灭的怒火和挫败后的不甘，更多的是对自己先前冲动的懊恼。叶璇则焦急地左顾右盼，一手扶着哥哥，眼神在混乱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脸上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风哥！”当顾风那沉稳挺拔的身影终于拨开混乱的人流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叶璇才长吁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顾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们关切的眼神，他停下脚步，背对着那片依旧喧嚣混乱的坊市，右手藏在袖中，指尖正轻轻捻动，感受着那株被他悄悄夺来的玉髓兰根茎传来的独特温润质感。那精纯无比的灵气即使隔着枯叶伪装，也如同地脉深处涌出的暖流，正不断地渗入他的指端，顺着经脉缓缓流淌，所过之处，骨骼深处传来隐隐的渴望！
体内之前强行闪避王猛时被点燃的星力余烬，在这一刻被玉髓兰的气息彻底勾动，如同烈火烹油，轰然奔腾咆哮！脊柱大龙处传来滚烫的灼热感，浑身的骨骼皮肉如同无数微小的旋涡瞬间打开，饥渴地吞噬着玉髓兰散逸出的灵气，淬炼的进程被强行加速！
淬体境小成的瓶颈裂纹，在玉髓兰这微弱但精纯无比的气息刺激下，清晰得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这意外撞见的机缘，其效力远超预计！
顾风的眼神深处，终于掠过一丝微不可查却足以焚尽一切的炽热——修炼大道之上，每一份力量的获取都来之不易，哪怕再微小，也需全力以赴、不择手段！
“没事了。”顾风的声音传来，低沉而平静，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场无足轻重的闹剧，“走。”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没有解释更多，目光平视前方，迈开步伐，稳稳地朝着坊市出口的方向走去，身形在午后略显刺目的光线下拉出一道沉默而坚韧的影子。
那背影传递出比任何安抚都要强大的力量。叶辰用力咬了下牙，把喉咙口翻涌的愤懑和疑问强压下去，推开叶璇搀扶的手，抹了把脸上沾染的尘土，跟了上去，每一步都带着尚未平复的力量的震荡。叶璇最后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混乱，看着王猛被两个强壮的坊市护卫如同拖死狗一样拽起来带走的身影，眼中残留着惊悸，但终究没说什么，小跑着追上了顾风的脚步。
坊市的喧嚣和混乱被他们逐渐抛在身后，夕阳将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顾风微垂的眼帘下，是无人能窥探的惊涛——玉髓兰在手，淬体小成的突破，就在今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