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吃了苦’!好一个‘受了委屈’!好一个‘一时糊涂’!好一个‘家’——!”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尖锐得如同破锣。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极致的嘲讽和彻骨的悲凉!
那燃烧着疯狂的目光,如同两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猛地、死死地钉在了萧辰那张伪善的脸上!
带着洞穿一切伪装的凌厉!
“两年!两年!”
“你们可知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们知道吗?!”
“我萧平安!在夜幽庭那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日日夜夜与鼠虫为伴!受尽鞭打折磨!生不如死!是为了什么?!”
他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
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要捅破这天的决绝!
他的手指猛地抬起,如同最锋利的矛尖,首指萧辰。
声音陡然拔高到顶点,带着血泪的控诉响彻整个正堂。
“我到底是为了谁?!顶了那损伤丹书铁券——那该挨千刀万剐的死罪?!”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在了萧辰头顶!
他那张俊朗阳光、写满‘担忧’和‘痛心’的脸庞,瞬间如同精美的瓷器被重锤击中。
骤然僵硬、扭曲!
所有的伪善表情在刹那间凝固、碎裂!
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丝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慌乱和恐惧,如同最阴暗的毒虫,猛地从他眼底最深处窜出。
虽然一闪即逝,却清晰无比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连那温和的伪装都忘了维持!
萧平安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和狡辩的机会!
那股被引爆的血气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猛地深吸一口气。
仿佛要将这正堂里所有污浊的空气都吸进肺里,再狠狠吐出来!
用尽全身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一字一顿。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生铁,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响彻死寂。
“你们有何脸面跟我强调这个家?!是这个视我如草芥!如敝履!恨不得将我踩进泥里的家?!还是这个只听信一面之词就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的家!?”
他指着脸色煞白、眼神惊惶躲闪的萧辰。
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枯叶。
“我萧平安——”
他猛地顿住,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那颗被仇恨和绝望填满的心脏呕出来。
最后三个字,如同从九幽地狱中迸发而出的寒冰。
带着刻骨的轻蔑和不屑,狠狠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要断亲!”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整个正堂的空气被瞬间抽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
萧承泽的暴怒凝固在脸上,萧锦云的怨毒僵在嘴角,萧木霜的鄙夷冻结在眼底。
而萧辰,那张伪善的面具彻底碎裂。
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骇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要断亲?!
他竟敢…竟敢主动提出断亲?!
这石破天惊的两个字,如同灭世的洪钟,狠狠撞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可是对宗族礼法最彻底的背叛!最疯狂的亵渎!最决绝的宣战!
“你个孽障——!!!”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萧承泽彻底爆发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滔天狂怒!
那一声咆哮,几乎掀翻了正堂的屋顶!
须发皆张,脸色由铁青转为骇人的紫红。
额头青筋根根暴跳,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那双鹰眼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火焰!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
萧氏立族百年,从未出过如此大逆不道、自请断亲的忤逆之徒!
这孽障,是在掘他萧承泽的祖坟!是在扇整个萧氏宗族的脸!
“反了!反了天了!!”萧承泽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暴怒而嘶哑变形,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
“家法!取家法来——!给我打死!打死这个忤逆不孝、背祖忘宗的畜生!打死他——!!”
吼声在空旷的正堂里回荡。
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很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膀大腰圆、面无表情的家丁,双手捧着一件东西。
如同捧着什么神圣的刑具,快步走了进来。
那是一条浸透了盐水的、黝黑发亮的牛皮鞭!
鞭身足有拇指粗细,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小的、闪着寒芒的倒钩刺!
盐水顺着鞭身缓缓滴落,砸在光洁的石砖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如同死神的脚步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咸腥味,随着鞭子的出现,瞬间弥漫开来。
这鞭子,不知浸透过多少人的血肉!
整个正堂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连萧锦云和萧木霜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惊悸。
萧辰更是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后缩。
不敢再看那狰狞的刑具。
萧平安看着那条鞭子,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似乎也熄灭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死寂的荒芜。
他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和即将斩断一切的决绝。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再次挺首了那早己被威压压弯的脊梁。
破烂麻衣下,鞭痕交错的后背。
似乎正要准备无声地迎向那即将到来的风暴。
“啪——!!!”
第一鞭,裹挟着萧承泽全部的暴怒和家丁凶悍的力量。
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
鞭子如同一条黑色的毒龙,狠狠噬咬在萧平安单薄的后背上!
“嗤啦——!”
本就破烂不堪的麻衣,如同脆弱的纸张,瞬间被撕裂!
皮肉在倒刺的撕扯下猛地翻开!
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狰狞血痕。
如同丑陋的蜈蚣,瞬间爆裂开来!
鲜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喷泉,猛地飚射而出!
“呃——!”
萧平安身体猛地向前一弓,如同被攻城锤狠狠撞击!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带着血沫的腥气。
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就像是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脊椎,再疯狂地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