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 章 调查
那声脆弱的呓语，像一根针，刺入了他纷乱的思绪之中，带来了一瞬间的清明。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轻轻带上门，他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庄园的书房，己经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指挥中心。裴言澈坐在超级计算机前，屏幕上的幽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眼神深邃而冰冷。他没有丝毫犹豫，通过一条绝对安全的加密线路，发出了一道指令。
指令的内容极其简洁：
“查：初恩。关联人：洛栖。时间：洛栖童年。地点：A国。”
他不需要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现在还不需要。他只需要一个结果，一个能让他撬动所有谜团的支点。做完这一切，他将注意力重新投向了屏幕上庞大复杂的“奇美拉”数据。复仇与守护，两条线索在他手中并行不悖，冷静地交织着。
不知过了多久，洛栖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剧烈的头痛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抽空般的虚弱和疲惫。那些在昏迷中闪现的、充满了阳光与黑暗的破碎画面，像一场醒来就忘却的梦，只留下一丝莫名的心悸。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度正好的水和几片止痛药。她撑着身体坐起来，裴言澈恰好推门而入。他手中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是清淡的浓汤和面包。
他没有问她梦到了什么，也没有追问她的感受。只是将餐盘放在她面前的床桌上，用行动代替了所有不必要的言语。
“感觉怎么样？”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好多了。”洛栖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拿起汤匙，却有些失神，“在银行里……警报响起之前，我好像感觉到一个信号，是它帮我们打开了逃生通道。那种感觉，很熟悉，但我记不起来。”
裴言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洛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默地喝着汤。她知道，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任何猜测都毫无意义。而她脑海中那片挥之不去的迷雾，也让她无从说起。
首到傍晚，裴言澈的加密通讯器上，收到了一条回信。
他点开，信息被瞬间解密：
【目标姓名：林初恩。】
【身份背景：A国林氏集团长女。】
【关联性：童年时期，林家与洛栖祖父母家为邻。林初恩与洛栖曾就读于同一家国际幼儿园，关系亲密，形影不离。】
【时间线：洛栖7岁于T国失踪后，林初恩次年随家人移居欧洲，此后信息被高度加密，难以追踪。】
裴言澈面无表情地关闭了通讯器，指尖却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林初恩。
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一个在洛栖记忆中留下最深刻烙印的童年挚友。
一个背景显赫，却又在关键时间点从公众视野中“消失”的人。
“夜莺”的形象，与这份档案上的“林初恩”，开始以一种惊人的方式，缓慢而又清晰地重叠在了一起。
她们，是同一个人。
那个在黑暗中为他们点亮逃生之路的人，那个立场不明却屡次伸出援手的情报贩子，原来竟是洛栖失落童年中，最温暖的那道光。
裴言澈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阿尔卑斯山脉连绵起伏的雪线，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冷光。
他没有去向洛栖求证这一切。
他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贸然揭开这道伤疤，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痛苦与混乱。
他要做的，不是让她回忆起痛苦，而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她扫清前路上所有的地雷。
他再次拿起通讯器，发出了第二道指令：
“目标：林初恩。任务：查明其移居欧洲后的所有动向，评估其现有实力及真实目的。最高优先级，绝对保密。”
放下通讯器，他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
当他再次推开卧室的门时，洛栖己经喝完了汤，正静静地坐在床上，目光落在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仿佛想从那里抓住一些虚无缥缈的线索。
看到他进来，她抬起头，眼中那片刻的迷茫被迅速掩去。“我睡了多久？”
“不久。”裴言澈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她面前，“身体还撑得住吗？”
“嗯。”洛栖接过平板，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与挫败。失忆，不仅是失去过去，更是失去了对自我认知的一部分掌控权。
裴言澈的黑眸深不见底。他看着她，看着她眉宇间因苦苦思索而蹙起的痕迹。
有些真相，太过沉重，足以压垮一个尚未准备好的人。
他没有顺着她的话题往下深究，而是切换了话题，语气沉静而带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在你想起来之前，先做我们能做的事。”
他点开平板上的一个文件，正是“奇美拉”项目的核心数据流。“这里是‘奇美拉’的一个子系统模块，负责数据加密和传输。我需要你把它彻底拆解分析，找出其中可能存在的、除了我兄长之外的第二层后门。”
洛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复杂的代码和逻辑架构，是她最熟悉的战场。这能让她从那种无力的情绪中暂时抽离出来。
“好。”她点头，接过这个任务，就像一个战士接过了自己的武器。
看到她重新燃起专注，裴言澈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软化。他知道，对于现在的洛栖而言，一个明确的目标远比一句空洞的安慰要有用得多。
他转身离开房间，将空间留给了她。
回到书房，裴言澈再次调出了林初恩的档案。照片上的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笑容灿烂，正亲密地挽着另一个女孩的手。那个女孩，眉眼弯弯，正是童年模样的洛栖。
她们的身后，是一片盛开的向日葵花田。阳光温暖，岁月静好。
这张照片，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亲密无间的过往。
裴言澈的指尖在“林氏集团”西个字上停顿了片刻。一个能将女儿信息进行最高级别加密的家族，其实力绝不容小觑。而林初恩，这位昔日的豪门千金，又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为游走在灰色地带、以代号“夜莺”闻名的顶级情报贩子？
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她对洛栖的出现，究竟是旧友重逢的善意，还是另有所图的算计？
在银行里，她打开了逃生通道，这是援手。但她从未主动现身相认，这是戒备。
裴言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无论她是敌是友，既然她与洛栖的过去有着如此深的羁绊，那么她就是这盘棋局上，一颗必须被掌控的棋子。
他不会允许任何不可控的因素，威胁到洛栖的安全。
通讯器再次响起，是第二道指令的初步回馈。
【目标动向初步锁定：欧洲，瑞士。】
【检测到其名下一个隐秘的金融账户，于三小时前，有一笔巨额资金流动，流向……‘魅影’组织的一个外围账户。】
看到最后一行字，裴言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初恩，在帮助他们的同时，竟然还在资助追杀他们的“魅影”？
这矛盾的行为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
一瞬间，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窗外，夜色浓重，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裴言澈看着屏幕上那张两个女孩在花田里微笑的旧照片，久久未动。
这盘棋，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危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