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别墅大门无声地合上,隔绝了门外清冷的空气,却将林初恩留下的那两句话,变成了房间里两根无形的刺,扎在裴言澈和洛栖的心头。
裴言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快步走到别墅的安保总控台前,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操作,调出了别墅外围所有的监控画面和入侵记录。
一切正常。
没有任何警报,没有任何非授权的进入痕迹。
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林初恩不仅能精准地找到这个由他亲自安排的、地图上不存在的安全屋,甚至还清楚地知道这里的细节。
她不是在警告,她是在示威。
她在用一种不动声色地方式宣告:你们的“安全屋”,对我而言形同虚设。我能悄无声息地来,自然也能悄无声息地做任何事。
“这个女人……比‘魅影’更像个幽灵。”裴言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安保系统,被人如此轻易地藐视了。
而洛栖,则怔在了原地。她的思绪,完全被那句“薰衣草的味道”攫住了。
那句话像一把钥匙,捅开了一段被尘封的、早己模糊不清的记忆。
她好像……回到了一个黑暗而冰冷的地方。浑身是伤,失去了名字,也失去了过往。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里,似乎总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会在她的枕边,放上一束带着同样味道的、安神的薰衣草。
那个身影是谁?是“夜莺”吗?
如果她真的是自己过去的一部分,那她刚刚的那些话,到底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意的挑拨?
洛栖的心,乱了。
“你怎么想?”裴言澈从控制台前走回来,站定在她面前。他的眼神深邃,紧紧地锁住她,似乎想看穿她此刻所有的想法,“她说的话,你信几分?”
他问的,是那句“小心你身边的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洛栖缓缓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被一种清醒的理智所取代。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的目的。但是我知道一件事。”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无比坚定:“现在,‘魅影’是亮在明处的敌人,而他和他背后的组织,是我们要扳倒的目标。在解决他之前,任何试图动摇我们内部的人,不管是敌是友,都得往后放。”
她没有说“我信你”,而是用一种更理智、更具大局观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是属于洛栖的逻辑,也是此刻他们之间唯一稳固的基石。
裴言澈紧绷的下颌线,在听到这句话后,缓缓柔和了下来。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不是拥抱,更像是一种确认。
“你说的对。”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他松开她,眼神恢复了之前的锐利与冷静。现在不是内耗的时候。
“我们来看看,这位‘夜莺’小姐,到底给了我们一把什么样的‘钥匙’。”
两人走到桌前,焦点重新回到那个黑色的金属盒上。
洛栖将它连接到自己的电脑,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和电路结构图立刻呈现在屏幕上。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眼神专注而明亮。
“……难以置信,”片刻后,洛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和……钦佩,“这不是简单的干扰器。它是一个‘信道拟态器’。它可以在0.08秒内,完美模拟出银行内部安保系统的正常数据流,用一个‘一切正常’的假信号,替换掉我们入侵时产生的异常信号。”
她抬头看向裴言澈,解释道:“打个比方,银行的安保系统是皇帝,我们是刺客。这个东西,不是帮我们把皇帝弄瞎,而是能在我们刺出剑的瞬间,变成一个忠臣的样子挡在皇帝面前,告诉他‘天下太平’。等皇帝反应过来,我们己经得手了。”
裴言澈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凶险与精妙。这需要对那家银行的系统有精确到每一个字节的了解,更需要鬼神莫测的技术,才能制造出这样一个完美的“伪装者”。
“夜莺”的实力,深不可测。
“有把握吗?”裴言澈问。
“五成。”洛栖的回答很冷静,“这是纯粹的技术对决,也是心理对决。我们只有一次机会,0.08秒,出错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裴言澈点点头。他走到窗边,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开始用流利的德语布置行动当晚的外围接应、撤离路线和应急预案。他没有去质疑洛栖的技术,而是选择用行动,去构建一个能让她心无旁骛、全力施为的舞台。
听着他冷静而有条不紊的指令,洛栖心中的迷雾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当裴言澈结束通话,转过身时,洛栖己经站了起来。
“计划我己经做好了。”她说,“行动时间,就在明天凌晨三点,银行系统进行数据备份和安全轮检的时候。那是它一天中,数据交换最频繁,也最容易被‘拟态信号’混淆的时刻。”
她的眼中,没有了彷徨,只剩下属于顶尖黑客的自信与锋芒。
“好。”裴言澈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一同望向窗外沉静的苏黎世湖。
“洛栖,”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关于我大哥……‘夜莺’说的话,或许有她的道理。我承认,我对他当年的研究知之甚少。这正是我要来这里,要揭开真相的原因。无论看到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他没有回避,而是选择了坦诚。
这份坦诚,比任何苍白的誓言都更有力量。
洛栖的心,微微一暖。她侧过头,看着男人坚毅的侧脸,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夜色正浓。一场针对全球最森严堡垒的致命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