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时光漫漫
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中，黑沉沉的潮水裹挟着腥涩的味道，向铺满雪花的岸边狠狠拍去，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惊起点点细碎的泡沫。
无形的屏障似乎激起来潮水的凶性，层层潮水带着怒意汹涌卷起，狠狠撞上屏障，细碎的泡沫狠狠咬住黑雾，黑雾一阵翻滚后，潮水渐渐安静下来。
海岸上大雪延绵不绝，鹅毛般的雪花从灰黑色的天空中飘飘悠悠的跌落下来，白雪皑皑的海岸上，一片苍白空幽，只余簌簌的雪落声。
海岸与潮水间，像是有无形的屏障，隔开黑白两个世界。
黑雾突然朝着一个方向汹涌而去，翻滚间，有猩红点点落下，溅在水面上，开出鲜红的花朵。潮水开始翻涌起来，与黑雾不断撕咬。
扑通一声后，黑雾渐渐归于平静，潮水也缓缓沉寂下来，一切重新归于安宁。
突然，潮水汹涌起来，一个衣着褴褛、浑身是血的身影从潮水里爬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盘腿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只碧色玉盒放在膝上，血从手腕上滴滴落下，玉盒莹莹发光。
轻轻托起玉盒，从她的指尖开始，皮肤像是日历纸一般，一页页撕去，血肉缩减，手上皮肤飞速地破碎开来，一寸寸往上撕去，直至整体手臂血肉模糊。
玉盒渐渐亮起，手上血肉寸寸褪去，肉块像是溶解一般，把她周围漆黑的海水都染上猩红。
一双手臂上最后的皮肤被撕去，整条手臂空空荡荡的，只有森森矗立的白骨。
她笑了笑，白骨指节向胸口毫不犹豫的划破，玉盒归于心窍间，莹莹碧光黯淡下去，溶于心窍之间。
终是力竭倒下，潮水在她身侧汹涌起来，猛然将她一口吞下。
潮水忽然猛烈的卷动起来，旋转成一个壮大的漩涡，漆黑的潮水从漩涡胸口汹涌而出，裹挟着一个模糊的人形向海岸狠狠拍去。
潮水撞在无形的屏障上，溅起点点细碎的泡沫，人影在潮水中沉沉浮浮。
突然有风微风卷来，扰的浓郁的黑雾阵阵翻涌，空中传来一个飘忽的叹息，一只苍白的手上画满妖异的红色纹路，从虚空中缓缓伸出来。
抓住沉浮在潮水间的人影，丢到岸上。
黑色的水滴从她身上滴落，撞在苍白的雪花上，燃起一阵黑烟。
风雪肆虐起来，很快将她整个覆盖起来，在看不出她曾存在过的痕迹。
大地一片白茫茫，苍白又空寂
——
碧落宫内，南汐坐在繁茂的花木之间，神情一片淡然，看到黑色的身影走来，她说“辛苦了，坐下休息一会吧。”
夜九缓缓道“汐姐姐，龙族一脉真是越来越差劲了，若不是天地偏爱，只怕早就消亡了。”
南汐莞尔“你对星辰海倒是偏见颇深。”
夜九走近她身侧，与她一般盘腿坐下“汐姐姐，我只是不喜星辰海罢了。”
南汐微笑“星辰海龙族独大，环境较为单纯些，你带着偏见前去，自然是交流困难些。”
夜九伸手摸了摸一旁开的繁茂的花朵，低声说“汐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南汐手指微微一动，一抹嫣红再度覆上夜九额间有些灰暗的朱砂印“芙儿于你意义自然不同，你不曾做错什么。”
夜九抬手摸了摸额间的朱砂印，目光温柔“汐姐姐，又劳你为我费心了。”
南汐轻笑“我曾说过，你亦是我妹妹。我不精于阵法一道，能帮上你的不多，这些年辛苦你了。”
夜九说“汐姐姐，帝枷护主，芙儿的事你就不必再忧虑了，我会时时关注的。”
南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有你在，我并没什么不放心的。宴晚这边最近消耗极大，还需要你帮我看看法阵是否运转正常。”
夜九跳了起来“我这就去。”
竹林尽头。
一条瀑布如龙悬空，从高崖直泻而下，倾入一座清澈见底的深潭。玉龙注入处，水波翻涌，浪花碎溅。
离得数余丈，浪波渐熄，如潮汐般缓缓推平，冲散满潭青绿色竹叶，漂在水面。
水气浮空，青色竹屋半隐在白雾中。
竹屋内的玉榻上，静静卧着一名男子，气质温润如玉，一身竹青色的衣服里露出一截雪白的里衣。
秋水为神玉为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夜九细细检查了法阵，并未发现什么问题，浓郁得几乎实质化的灵力与天地之力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沿着法阵缓缓汇聚到玉榻上，再一点点沁润进男子的身体。
男子肤色莹白却透着健康的血色，呼吸也愈发平稳，她心里隐隐猜测，随后道“汐姐姐，法阵运转一切正常。若我猜得没错，宴晚神君应快要醒了，恭喜姐姐，得偿所愿。”
南汐清冷的神色一暖，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欣喜“太好了！夜九，谢谢你！”
夜九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姐姐，我能为你解忧，我很开心。”
南汐失笑“如今芙儿应她的劫去了，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夜九愣住半晌“姐姐，我并无什么想做的事，我的使命就是守着芙儿和你。”
汐姐姐，我只是一抹神念，何其有幸能得你以尊神之力庇护，才得以幸存至今。
在你这样温柔的人边生活了近乎万年，我竟然渐渐忘了我只是一抹神念。
我拥有她很多很多的记忆，我可以欣赏阳光的炙热，也可以拥抱月色的清冷，我喜欢清晨剔透的朝露，也珍惜傍晚逶迤的红霞。
我过得与这世间生灵并无不同，可我看到你们的痛苦，却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幸好，我虽无法感同身受，却尚知掩耳盗铃。
南汐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轻笑“那你若无事，可那便陪陪我吧。许是近乡情怯，想到他就快醒了，我竟然有些紧张。”
夜九看向南汐，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宴晚神君与姐姐伉俪情深，想来也会心意相通，姐姐若是紧张，他只怕更是忐忑。”
南汐不由失笑，轻轻点了点夜九的额间的朱砂印“你这牙尖嘴利的模样，不大像她，倒是有几分像宴晚的妹妹瑶雪。”
夜九有些好奇了“宴晚神君竟然还有妹妹吗？现在在何处呢？”
南汐顿了顿，露出一个怀念的眼神“神魔战场上，瑶雪被天君一系设计围杀，我与宴晚赶到时，瑶雪已经失踪了……”
夜九愣了一瞬，随即安慰道“姐姐与宴晚神君都是身负大功德的人，瑶雪定然能逢凶化吉的。”
南汐看着晚宴，却不再答话。
傻孩子，神魔战场凶险万分，逢凶化吉谈何容易。
修行一途本就是与天相争，若心中无半点眷恋，又何来漫漫无期的恒心与毅力踏破时间的侵袭呢？
重返世间这两万余年，我也曾游历、去玩耍、去拥抱我曾经心心念念的一切，天地仍是这方天地，可我深爱的和眷恋的都已是昨天。
夜九，若非遇到你，我又怎会知道曾有人在这方天地间，一点一滴，重新拼凑出我对这世间的那份温柔和眷恋，让我还有机会去拥抱至亲至爱。
芳竹流翠，清潭照影，南汐微笑盈盈给了夜九一个拥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