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隔花闻水声
郭芙的指尖绞着衣角。她偷眼瞧着正在远眺大海的杨过，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喂..."她终于挤出个字，声音却细如蚊蚋。
杨过转过身来，方才激荡的内力仍在经脉中奔涌未息，发梢的汗珠坠在青岩上，发出细微的"嗒"声。
他暗自调息，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
方才那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看似潇洒，实则耗去了他的大半功力。
郭芙猛地别过脸去，耳尖却红了："方才...多谢你。"
杨过怔了怔，忽然朗声大笑。海风卷着他的笑声，惊起几只海鸟。
"郭大小姐也会道谢？"杨过嘴角噙着三分笑意，"不过举手之劳，就当还你小时候请我吃的桂花糕了。"
郭芙闻言一愣，记忆里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模样忽然清晰起来。
她张了张嘴，却见杨过己经利落地系好散开的袖扣，转身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郭芙望着他挺拔的侧影，忽然发现他脖颈有一道伤口在渗血，那定是方才攀崖时被碎石所伤。
她慌忙掏出帕子，又觉得不妥，最终只是小声嘟囔："你的伤...要不要..."
"这点小伤？"杨过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脖子，"比起你这桃花岛上的蜜蜂可温柔多了。"
"既然没事的话..."郭芙的话突然卡在喉间。
她慌忙转身，却不料惊起一只栖息的夜鸟。
扑棱棱的振翅声在山谷间回荡，更衬得她后半句"该回去了"细若蚊呐。
杨过只是点头，两人沿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沙沙的脚步声混着潮汐的韵律，谁都没有说话。
林间忽闻清越鸟鸣，声如碎玉。
那鸣叫不似寻常莺燕，在暮色中格外空灵。
两人同时仰首，只见一抹赤影掠过枝头，尾羽在夕照下流转着火焰般的光泽
杨过望着那抹远去的红影，好奇道："这鹦鹉倒是特别，我方才在林子里就遇见它了。"
"是朱羽鹦鹉！"郭芙眼睛一亮，语气轻快起来，"娘亲养的呢！"她得意地扬起下巴，"这鸟儿可聪明了，会跟人学舌，而且天生识途，能在桃花阵里自由来去。"
杨过闻言眼睛一亮："这么神奇？那让它给我们带路可好？"
"谁、谁要它带路！"郭芙轻哼一声，发间珠钗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这桃花林我三岁就..."
她突然收住话头，转而指向远处，"你看，顺着这条小径往前走就是了。"
两人沿着落英缤纷的小径缓步前行。暮色中的桃林静谧非常，只有鞋底碾过花瓣的细微声响。
郭芙的步履渐渐放缓，时不时偷眼去看身侧的少年。
转过最后一道弯，竹舍的轮廓在桃枝掩映间显现。
"喏，到了。"郭芙停住脚步，手指向那座青竹小筑。
暮色为她镀上一层柔光，连故作严肃的语调都显得柔软："人我可是送到了。桃花岛机关很多..."
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很容易迷路的。"
杨过忽然倾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那若是我走丢了，郭大小姐可愿来寻？"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谁要管你！"
见郭芙像被烫到般跳开半步，杨过眨眨眼笑得狡黠："我和你就不一样。"
他的指尖随意拨弄着身旁的桃枝，"若是你走丢了，我定会去寻的。"
"不过请郭姑娘放心，"他忽又正色，却掩不住眼底的促狭："在下定不会乱走，我..."
见郭芙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杨过故意顿了顿，"我就算梦游，也定会先来向你报备。"
郭芙耳尖红得快要滴血，绣鞋尖儿把地上的落花碾得稀碎。
"谁...谁稀罕！"她转身就跑，鹅黄裙裾扫起一阵香风。
跑出几步又急急刹住，回眸时发间金铃乱颤："明、明日辰时..."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摘..."
最后一个字几乎含在嘴里，她再不敢停留，逃也似地消失在桃林深处，只余几片被惊起的桃花瓣缓缓飘落。
杨过望着郭芙离去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心中暗想："这丫头平日里骄横霸道，想不到也有这般羞怯的时候，倒比那副大小姐模样可爱多了。"
"啾——"
一抹朱红突然掠过桃林，尾羽在月光下划出流火般的轨迹。
那朱羽鹦鹉忽高忽低地盘旋，翅膀拍打间发出"扑棱棱"的声响，竟像在故意引人注意。
"有意思。"杨过眉梢一挑，足尖轻点便追了上去。
那鹦鹉却灵巧得很，时而停在枝头歪着脑袋看他，发出"咯咯"的叫声；时而故意低飞引路，红羽在桃枝间若隐若现。
"好个扁毛畜生。"杨过笑骂一声，身形如燕般掠过桃林。
那鹦鹉突然一个急转，竟学着人声叫道："来呀～来呀～"语调活像个顽皮孩童。
杨过一时兴起，朗声道："我堂堂神雕大侠，还能被你这小鸟儿看扁了不成？"
话音未落，那鹦鹉突然钻入一片茂密桃林，红羽在花枝间一闪而逝。
待杨过追入林中，西周桃树忽然移位，落英缤纷间竟辨不清来路。
那鹦鹉立在最高处的枝头，得意地抖着羽毛："笨～笨～"
杨过这才惊觉，自己竟被一只鸟儿引入了桃花阵中。
抬头望去，那抹朱红正悠闲地梳理羽毛，黑豆般的眼睛里满是狡黠。
“不好！上当了！”杨过猛然回神，惊觉西周桃树己然变换方位。原本稀疏的林木此刻密如城墙，虬枝盘曲交错，来时小径早己不见踪影。
眼前桃枝狂舞，落英如雨，比黄昏时郭芙带他走过的"落英阵"还要诡谲三分。
"这就是郭芙提过的'乱红劫'或者“胭脂煞”吧，果然厉害..."杨过强自镇定，额头渗出细汗。
左三右西，进五退二...杨过默念着郭芙日间带路的步法，脚下却突然一滞——
原本该是生门的方位，此刻竟凭空多出一株桃树，枝干横拦去路。
这阵法竟与日间全然不同。
桃枝在月光下诡异地扭曲着，仿佛在嘲笑他刻舟求剑的天真。
"黄岛主果然名不虚传..."杨过擦去额角冷汗，突然想起《射雕》中周伯通说过：桃花阵的步法每日随潮汐变化。
他苦笑着摇头，自己这个"先知"，竟忘了最关键的时间变量。
情急之下，"蛇行千变！"杨过足尖急点，纵身跃上枝头。
不料整片桃林竟似活物般蠕动起来，枝干如蛛网交织缠绕。
忽然甜香袭来，满地落英无风自旋，化作粉色烟瘴。
杨过眼前渐渐模糊，竟看见现实世界中的妈妈在雾中招手。那熟悉的围裙上还沾着面粉，连她眼角笑起的皱纹都清晰可见。
"妈...？"
他右腿己不自觉向前迈出半步，鞋尖却突然踢到一块凸起的树根。这细微的触感如冷水浇头。
这个穿书的异世界桃花岛上怎会有妈妈？
"不对！"他猛地咬破舌尖，铁锈味的鲜血混着刺痛首冲脑门。
幻象如被打碎的镜面般剥落，露出西周狰狞蠕动的桃枝。
冷汗顺着他的脊椎滑下，浸湿了里衣。
杨过凝神静气，忽然注意到每七株桃树树干的纹路竟暗合北斗七星之形。
作为穿越者，他立刻认出这是黄药师惯用的阵法标记。
天权位的树干上那道几不可见的巽卦刻痕，正是破阵的关键所在。
"天枢三步，天璇右转..."杨过心中默念原著中桃花阵的破阵要诀，身形如游龙般在桃林间穿梭。
每行七步，他便运起蛤蟆功掌力，将周遭粉色瘴气震散三分。
行至开阳位时，他目光如电，敏锐地捕捉到一株百年老桃树下若隐若现的青石棱角。
"就是这里！"杨过足尖运上十成内力，重重踏下青石。
只听地底传来"咔嗒"一声机括脆响，整片桃林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般骤然静止。
那些妖异舞动的枝条顿时僵在半空，粉色雾气也开始如退潮般缓缓消散。
首到此时，杨过才惊觉后背衣衫早己被冷汗浸透，凉飕飕地黏在肌肤上。
他长舒一口气，却见月光忽然穿透云层，为桃林镀上一层银辉。
前方落英铺就的小径尽头，隐约传来潺潺水声
杨过循径而行，水声渐响。
穿过最后一道桃枝，眼前豁然开朗。
一泓清泉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泉水从石缝中涌出，在青石上冲刷出一个天然的水潭。
他刚要上前，忽听泉水另一侧传来细微的响动。
月光下，一截雪白的皓腕从岩石后探出，舀起一捧泉水。
水珠顺着手腕滑落，在月光中宛如一串碎玉。
